第14章(第3/4頁)

歐陽廷恨恨拍了拍大腿。

“老師……”元裏嘆了口氣。

建原帝哪裏是被宦官所把控,他分明是自己不想撥糧。只怕歐陽廷心中也明白,卻不肯承認天子如此無情和兒戲。

歐陽廷又情緒激昂地罵了宦官幾句,罵得元裏心中也翻滾起了怒火。而後又嘆息著道:“如今我離開洛陽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了,裏兒,在我離京之後,你要多加小心。我會與你書信來往,時常考察你的進度。即便我無法在你身旁教導你,你也千萬不能懈怠。”

元裏應是,猶豫一會,還是低聲問道:“老師,您怎麽走的這般著急?是不是——”

是不是和楚明豐寫的信有關?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但細究起來不是無跡可循。

歐陽廷是在看了楚明豐的書信後,替楚賀潮上書和皇上要糧,才被貶為了徐州刺史。現在又走的這般著急,不像是匆匆急著赴任,反而像是逃離危險之地一般。

歐陽廷打斷了元裏的問話,意有所指地道:“裏兒,你莫要多想這些事。”

元裏抿抿唇,換了一個話題,“老師,徐州土地豐饒,人口眾多,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您雖然從三公變為了一州刺史,但也有了更多實權。”

三公秩萬石,刺史秩兩千石,落差不可謂不大。但刺史乃是一州之長,可以任免州內官員,兼領軍事,有些像後世的巡撫或者唐代的節度使,管轄地域寬闊,位高權重。

就元裏認為,當一州刺史可比做個沒實權的三公要好得多。

歐陽廷苦笑兩聲,低聲教導弟子,“徐州就在陳王封地之旁,陳王和朝廷早已面和心不和,我這個徐州刺史,說得好聽點是一州刺史,說得難聽點便是去和陳王搶地盤的靶子。若是徐州當真那麽好,天子又怎麽會把這份差事留給我?”

元裏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歐陽廷道:“裏兒,我原本想要慢慢教導你為官之道。同你講明朝廷和天下局勢,但我即將要離京,時間所剩不多,之後我所說的話,你都要牢牢記在腦子裏。”

元裏沉聲道:“是。”

歐陽廷摸了摸胡子,低聲講起了北周局勢。

自古皇權旁落,宦官和外戚總是爭執不休。當今天子建原帝年少登基,外戚掌權,他培養出了宦官勢力對付外戚,宦官勢力也正式登上了政治大舞台。之後,建原帝縱容宦官勢力壯大,又用宦官來對付士人貴族。

俗話說“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能做到大官的都是世族出身。朝政和察舉制已被士人貴族所把控,皇帝自然無法忍受這種情況,因此宦官便打壓士人打壓得極其厲害。而士人自然也不樂意被宦官打壓,雙方之間的摩擦變得越來越大。

宦官除了皇帝就沒有其他的倚靠,他們是皇帝身邊最忠誠的刀,皇帝需要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士人越是反抗,宦官做事便越發兇狠,名聲也越來越臭不可聞。

“楚明豐的病,就是被宦官所害,”歐陽廷胡子動了動,手都抖了抖,聲音壓得極低,“那可是小閣老啊!他們連小閣老都敢害!自從小閣老一病,士人都被嚇住一般,皆消停了下來。士人一消停,宦官也跟著停下了手,小閣老病重這段日子,洛陽城真是難得的平靜。”

但實則,所有人都在盯著楚明豐的病。

包括士人,包括宦官,包括天子。

所有人都在等著楚明豐是生是死。

歐陽廷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又代表著什麽樣的意思,但他能夠察覺到洛陽城暗湧的波濤。在收到楚明豐令他盡早離開洛陽的信後,他便決定信楚明豐一次,趁早離開洛陽。

他這次因為幫楚賀潮要糧就被罷黜三公,也讓歐陽廷心中有了數。恐怕只有楚明豐死了,北疆十三萬軍隊的軍餉之權全部由天子一人把控,天子才會往北疆撥糧。

歐陽廷閉上了眼睛,心中突生一股兔死狐悲之情。

這天下……怎麽變成這般模樣了。

元裏聽完歐陽廷的話後,便被歐陽廷趕回了家。第二日,元裏便在洛陽城外送別了歐陽廷。

歐陽廷這個做老師的,臨走之前留給了元裏二十匹戰馬,十副玄甲,以及三十斤的金子,還有五本經書。

他拍了拍元裏的肩膀,目露期許,“裏兒,記得為師告訴你的話。你如今還未立冠,不急出仕為官。待到兩年之後,我會為你舉孝廉為官,那時你已立冠,必定能做出一番事業!”

元裏鄭重地點頭:“老師,您就放心吧。”

他也覺得他需要在洛陽多磨煉上一段時日,等到有了足夠的名聲、人脈之後再入仕途,要起步高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這些人脈與時間去積攢身家,坐穩後方逐漸入主楚賀潮的軍隊,在亂世來臨之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