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人齊了之後,石桌旁都坐不下。郭林三人索性在一旁席地而坐,各個手裏端著個碗等著元裏拆酒壇。

元裏開壇,酒水味道悠悠飄了出來。酒倒入碗中,不是清澈明亮的樣子,而是有些渾濁。

這會兒的酒水味道並不濃重,喝酒跟和帶著酸味的水一樣沒什麽區別,元裏不怎麽愛喝。他客套客套給自己倒了半碗,其余都讓給了別人。

別人已經很習慣這個味了,一桌人中除了劉驥辛外都很拘謹,但幾碗酒水下肚,大家也變得放松暢快了起來。

詹少寧很喜歡這樣的氛圍,這讓他有一種什麽事都沒發生的輕松,就像他還是從前的京兆尹之子,一個萬事無憂的國子學學生而已。

詹少寧沒醉,卻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抹了一把嘴,大大咧咧地問:“元裏,你想要和烏丸人買賣馬匹,打算用銀錢買嗎?如果用銀錢的話,那你可得準備好金子,烏丸人只喜歡金子。”

元裏又給他倒滿了酒,“我沒想給他們金子,打算和他們以物換物。”

詹少寧隨意地道:“這也可以。只是烏丸人野蠻粗魯,若要換,只有鹽鐵最令他們喜歡。但是元裏,你手中應當沒有鹽鐵吧。”

元裏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朝他敬了敬酒。

他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派人去海邊提煉海鹽。

對居於邊塞的烏丸人來說,鹽一直是很稀缺的資源,不止人要吃鹽,草原上的牛羊馬也要吃鹽。張密可以用鹽和布匹茶葉同烏丸人交換馬匹,這就證明以物換物可行。但張密手中的鹽太過稀少,都是暗中走私弄來的一點。

鹽向來被國家所把控,北周自然也不例外,朝中設置有鹽官管理鹽稅。烏丸人確實不喜歡香皂字畫這樣的精細東西,但烏丸人拒絕不了鹽。

只要元裏能夠獲得足夠的鹽,他就能獲得足夠的馬匹。

若是天下太平時,若是在汝陽或者洛陽,元裏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動鹽。但現在已是亂世,朝廷自顧不暇,起義軍四處紛氣,而幽州又遠在千裏之外,誰還會在這種時候注意這種“小事”?

而元裏能夠拿出來的鹽和現在的粗鹽完全就是兩種東西了。

北周的粗鹽呈黃泥色澤或是青色,入口帶著苦味,但百姓們對食鹽沒有什麽要求,能吃就行,最好是苦味能低些,鹹味能重些,世家貴族還會追求幹凈一點。

但鹽是每天都要入口的東西,如果能夠可以,誰不想吃苦味越低越好、顆粒越來越細、色澤越來越白的鹽?

如今的食鹽多是從海水、湖水、井中或者礦中提取出來的鹽,沒有進行什麽其他的處理,有了就吃,質量很差,且對身體有害。元裏相信,等他提取出來潔白如雪的細鹽後,烏丸人一旦嘗試,之後就拒絕不了了。

絕對一吃就上癮。

詹少寧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還在一碗一碗喝著酒,喝到最後,他都有些上頭,抱著酒杯就嚎啕大哭起來,嘴裏喊著父親母親,又喊大哥我對不起你。亂七八糟的話,別人都聽不懂,但還是安靜地聽著,任由他發泄。

最後,詹少寧顫抖地握住了元裏的手,笑得像是在哭,“元裏,你知道嗎……我親手捂死了我的小侄兒,我才五個月大的小侄兒。”

元裏一怔,“怎麽回事?”

詹少寧磕磕巴巴地講了,元裏眉頭緊皺,“是誰讓你逃難之前還帶上嬰兒的?”

“是,是我自己,”詹少寧大著舌頭道,“肖叔看到了我的小侄兒被一個官兵找了出來,我、我一股勁沖了上去,拼死救了小侄兒後便離開了洛陽。元裏,我錯了,我好後悔,我對不起我的大哥和小侄兒啊……”

說著,詹少寧眼睛一閉,往後摔倒在了地上。月光微微,照亮了他臉上的一片痛苦和濕漉漉的水痕。

元裏緩緩拿起桌上的酒碗,剛剛拿起來,一股怒火忽然直沖心口,他重重將碗放在了桌上。

酒碗一瞬間四分五裂,渾濁的酒水順著石桌滴滴答答流到了草地上。

或許是元裏想多了,但元裏還是忍不住的陰謀論。

肖策是不是故意讓小侄兒死在詹少寧的懷裏?就算詹少寧沒有捂死侄兒,長路漫漫,又是逃命途中,嬰兒不會被捂死也會被馬匹顛死或者餓死。稍微有些灰塵就會讓五個月的嬰兒活活窒息而死,這些肖策會不知道嗎?!

他分明知道帶上這個嬰兒也救不活他,看到嬰兒時就應當當做沒有看見,他千不該萬不該去提醒詹少寧。即便詹少寧看到了,他也應該上前阻止。難道肖策絲毫沒有升起阻止的想法,就這麽任由詹少寧拼命去救回來一個注定要死的嬰兒嗎?

元裏心中的怒火沸騰著。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肖策有意為之?

因為他恨北周朝廷,所以他讓詹少寧唯一的至親死在自己的懷裏,讓詹少寧更加憎恨北周朝廷和天子,更加孤苦無依地只能依賴他,更加容易被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