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一行人跟著他繞過竹林和石橋,走到了一處竹屋前。

檐下,一白須飄飄的老者正穿著裏衣裹著被子靠著墻呼呼大睡。

任誰一看都知道他是在裝睡,要是放在前來求學的名士身上,定會耐心等著他醒來為止。但元裏身邊的這些人都是大老粗,哪怕不是大老粗,這會兒也會裝成了大老粗的模樣。

楊忠發便咳了咳嗓子,故意不懂禮數大聲地道:“老先生,醒醒,有客人來訪!”

來回喊了兩三次,崔玄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抱著被褥坐起,招招手讓仆人上茶,蒼老的聲音透著股惺忪睡意:“諸位請坐吧。”

楚賀潮帶著元裏過去坐下,其他人都在廊下守著。

崔玄顫顫巍巍地擡手喝了口茶,也不說話。何瑯主動站出來道:“老先生怎麽裹著被子在檐下就睡著了?”

“老夫原本就在休憩,誰知老夫那小童被嚇得六魂無主地就跑過來了,一從小童那兒聽到諸位大人的話,老夫嚇得哪裏還能睡得下去,”崔玄說得不緊不慢,卻怎麽聽怎麽有股陰陽怪氣,“這不,為了迎接貴客,老夫連衣袍鞋子都沒穿,直接跑到這裏來坐等諸位大人了。”

但他說完卻發現這一群人連個表情都沒變上一下,跟沒聽出來他話裏的譏諷一般。

唯獨元裏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但也僅此而已了。

崔玄把目光放在元裏的身上,覺得這小子算是這群人裏面還有羞恥心的一個,問道:“你這小子可有話要說?”

元裏笑著道:“山中陰冷,裹著被褥是比穿著衣服是要暖和一些的。”

崔玄眼睛一瞪,沒想到這人模狗樣的小夥子也這麽不要臉,頓時冷哼一聲,氣得不想說話。

元裏聽聞過崔玄的傳聞,這位大儒和傳統的大儒性格很有些出入,很是任性,不拘小節。崔玄年輕的時候被朝廷征辟,因為嫌棄官職太小拒絕上任,還跟友人吐槽朝廷小氣,死都不會答應這麽小的職位。後來幽州邊境遭到胡人侵襲,當初還沒有楚賀潮,幽州大亂,米糧高漲,崔玄吃不起飯了,又跟友人說自己要去應召朝廷的征辟了。

友人就懵了,問他:“你先前嫌棄官職太低拒絕征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幽州,現在卻主動去應召,你不怕被人取笑嗎?”

崔玄厚著臉皮道:“能吃飽肚子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名聲有什麽用?他們想恥笑就恥笑,我之才華與性命可是無價的,越大的礁石遭受的雨滴拍打越多,我如此天之驕子何恐這點取笑?”

但崔玄也怕自己獨自挨罵,於是通過巧言善辯說服了好友,拉著友人一起前去投官入仕。等天下人知道這件事後,果然因此而嘲笑了他們許多年,可憐的友人只能跟著崔玄一起抱頭鼠竄。

直到崔玄被宦官陷害之後,出於士人對宦官的厭惡,崔玄這才洗去汙點,一點點變成聞名天下的大儒。

因此,元裏覺得這老人家的性格,不會真的計較他們厚臉皮的舉動。

畢竟他自己也是個厚臉皮嘛。

崔玄也確實沒有生氣,等一杯茶說完,他就硬著語氣道:“諸位前來拜訪我,是所為何事?”

楚賀潮放下茶杯,這才開口自報家門。崔玄面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驚。

這行人來頭竟然這般大!

崔玄前不久才剛剛聽聞了大將軍楚賀潮在幽州刺史元裏的幫助下斬殺匈奴首領呼延烏珠一事!他聽聞此事時心情大好,仰天長笑數聲,恨不得高歌幾曲。

身為遭受過匈奴戰亂的幽州人士,他恨這些胡人恨得簡直牙癢癢,對其中出了大力氣的楚賀潮與元裏二人更是好感突生。

甚至,他都已經開始撰寫詩文辭賦,打算贊頌這二人的功績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這詩文辭賦還沒寫出來,這就親眼見到這二人了,還是這般方式見到!

崔玄心裏堵著的一口氣緩緩消散,他好奇地又打量了對面的將軍與少年郎一遍。

這二人皆氣勢不凡,一高大威武,一溫和卻不失強硬,都是人中龍鳳。

他原先還好奇幽州怎麽突然有了刺史,這刺史元裏又是哪裏冒出來的人。此時一看倒是心中了然,怕是這還沒立冠的少年郎只是暫掌幽州刺史之權而已,傳著傳著就變成幽州刺史了。畢竟在百姓眼中,這二者也分不出區別。

楚賀潮幹脆利落地表明了來意,請崔玄在三月十三日這一天為元裏舉行加冠禮。

元裏一直含笑坐在旁邊聽著,中途並未插話。

崔玄雖對這二人有好感,但他十幾年也沒有離開竹屋,也厭惡摻和這些勛貴高官之事,曾與友人立誓身死之前絕不出莽山。他直接拒絕道:“老夫年歲已大,行將就木,腿腳實在不方便,承受不了如此路途。”

楚賀潮耐心地道:“我會為您備好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