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張良棟許久沒跟元裏見面,兩個人說了許多。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詹啟波的身上。

一說詹啟波,就會說到逃跑了的詹少寧。張良棟面上復雜,嘆了口氣,“少寧那時逃離了洛陽,也不知道往哪兒去了。我心中甚憂,可那時也沒有能力幫他。如今天下紛亂再起,先帝早已忘了詹啟波這一家,我只望他平安活下去吧。”

因為詹少寧身份特殊,元裏沒在信中寫明他收留了詹少寧一事,擔憂送信到洛陽後會被他人截收,因此,張良棟到如今還不知道詹少寧就在幽州。

元裏聞言,叫來人耳語幾句。

張良棟以為他是有事吩咐,沒想到片刻之後,卻聽有人在身後道:“樂君?我來了!”

這聲音!

張良棟雙眼猛地一瞪,他不敢置信地起身回頭看去,就見詹少寧同樣震驚地看著他。

“張大人……”詹少寧喃喃。

張良棟沒想到可以在這裏見到詹少寧,驚愕過後,他雙眼已然濕潤,顫抖地朝著詹少寧招招手,“少寧,快來,快來讓我看看你。”

詹少寧茫然地看了元裏一眼,元裏笑著朝他點頭後,詹少寧才有些遲疑地走到了張良棟的面前。

張良棟仔仔細細端詳著他的面孔,詹少寧比一年前成熟了許多許多,一年半的時間,不管是詹少寧還是元裏,都已不是無憂無慮的少年了。

張良棟仿佛從詹少寧的面孔上看到了好友詹啟波的樣子,他心中悲痛難忍,哽咽著道:“好,好孩子。沒想到你也來了幽州,伯父看到你如今平安,也終於能放下心了。”

詹少寧眼中微濕,又很快收斂,情緒還算端得住,“還要多謝樂君收留,這才能好好地在此與您見面。”

“好,你們都是好孩子,”張良棟轉身又牽起元裏,又哭又笑道,“今晚你們都不許走!都留在這兒和我用個晚膳,陪我好好說說話!”

詹少寧點頭同意了,元裏反而遲疑了一會。

他想到了楚賀潮,但在張良棟期盼的眼神下還是點頭應下。只是趁之後詹少寧和張良棟說笑的時候,派人去告訴了楚賀潮一聲。

元裏也沒摻和進這兩人的敘舊,而是和一旁的相鴻雲閑聊了起來。

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元裏和相鴻雲的許多觀念和想法竟都有些相同,聊起來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元裏心中很是驚奇。

他的靈魂來自後世,想法新奇也是應該的。但相鴻雲卻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他的一些想法對當代的人來說太過超前、難以理解,例如市場、貿易、水利等,從農業到手工業、商業,他有完整的一套規劃。

這套規劃就像是商鞅的變法一般,思想超前,甚至有些激進。不過元裏卻從他的想法之中看出了諸多閃光點,雖有些稚嫩和缺點,但確實不失為好的方法。

可以這麽說,如果相鴻雲的這套變法用在積貧積弱的北周身上,至少能讓北周再勉強堅持二十年。

元裏對他的想法大肆贊賞,誇贊相鴻雲乃是“治世能臣”,相鴻雲自謙地連稱不敢。

平時,相鴻雲的想法無人能夠理解,也習慣壓在心中不與外人說了。此刻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元裏來,他本不欲多說話,但在元裏的引導和誇獎下,相鴻雲不知不覺越說越多,說到最後,已經將自己所想的東西全部說完了。

直到這時,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頓時閉緊了嘴巴不肯再多言一句。

張良棟看到這一幕後,不禁哈哈大笑,對元裏道:“我這個弟子平時一向話少,今日對你說的話,可比一路對我說的話加起來都要多。”

元裏失笑,“先生這是吃味了?”

張良棟笑罵:“我吃個什麽味!元樂君,我可告訴你,我這個弟子心儀的是翼州吳善世,是想要做吳善世的幕僚呢!”

相鴻雲笑而不語,想看元裏是何表現。

元裏眉頭一挑,坦然地道:“吳善世確實是個英雄,相公子投奔他也不算辱沒了自己。”

相鴻雲心生有趣,“刺史大人只此一句嗎?”

元裏微微一笑,又道:“相公子若是想要聽我多說,我自然不止這一句,只說相公子投奔吳善世的壞處,我便有三點可告知於你。”

相鴻雲俯身一拜,洗耳恭聽。

“其一,吳善世乃是一州刺史,麾下謀士多不勝數。如韋繼、糜台、王雲等汝南士族已占據了謀士中的主要地位,他們和吳善世都是汝南人,自會排斥如你一般的其他地方的士人,”元裏簡明扼要,“其二,吳善世本人不喜更變,性格保守循舊,與你的想法極為不合。”

相鴻雲專注地聽著,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三……”元裏微微一笑,“你已拜張大人為師,還同張大人一同進了幽州。你的老師留在幽州,你卻去投奔吳善世,你說他和麾下的謀士信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