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熱熱鬧鬧地為秦玦慶賀以後, 大家盡興喝酒,到了很晚才散場。

出了廂房,正是沸沸揚揚好時候, 笙歌鼎沸, 嘈雜一團,這邊揚聲那邊落,一行人繞過酒醉的客人,在擠擠攘攘的走廊中行走。

拐角到了樓梯更是擁擠,本就不寬敞,扶手邊還倚了人, 路過還得側身避讓。

穆君桐謹慎地在醉酒客中穿梭, 不想碰到他們沾染酒液的衣物,卻防不勝防,背後忽然被人狠狠一撞。

本就混亂,這一撞,更是推搡了起來。

她極其靈巧地穩住身形,卻沒預料到忽然有人摟住她的腰, 熏天的酒氣沖鼻。

穆君桐側身躲過, 發現是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眼裏一片迷離,面色赤紅,顯然醉得不輕。

他搖搖晃晃的, 油滑地笑道:“好軟彈的胸,好細的腰,真是盈盈一握, 一只手就能掐斷。”

穆君桐反感地後退, 顧不上那麽多了, 推開擋路的醉漢,連忙躲過。

對方卻不肯這麽輕易地放過她,他指腹摩擦,似乎還在回憶那股柔軟纖細,立刻不依不饒地上前來追,被跟在穆君桐身後的嶽言山攔住。

嶽言山還沒說什麽,男人的跟班已經大喝:“庶子爾敢!”

他一把推開嶽言山,躬著腰背,狐假虎威地介紹:“郡尉大人也是你能隨便推搡的嗎?”

郡尉?!

嶽言山一愣,下意識收回手,不敢觸他黴頭。

他知道新任郡尉即將走馬上任,沒想到第一次打照面竟是在城中最繁華的酒樓。

即使他對郡尉調戲穆君桐一事十分氣憤,但骨子裏對於權威的天然崇敬,讓他不得不行禮。

見他舉止得當,穿著不錯,很有可能是世家子,郡尉勉強給了幾分薄面,冷哼一聲:“滾。”

嶽言山面上火辣辣的,但不好與郡尉發生沖突,只能離開。

沒了人遮擋,郡尉虛著眼睛尋找穆君桐的身影,只當她是個吹拉彈唱的樂人,指著早已飛速跑遠的穆君桐:“把她給我抓過來,送到沒人的廂房。”竟是熟門熟路,打算就地按在桌案上辦了。

嶽言山心下道一聲不好,焦急地朝郡尉身後看去。

其他人或醉或驚,皆沒有反應過來,唯有秦玦走下來,面色有些陰沉,盯著郡尉壯碩的身子,似乎是想一腳將他踹下樓梯。

嶽言山看到秦玦的神情,心裏咯噔一聲。

面前少年的視線太過驚愕擔憂,郡尉即使醉酒,本能的危機感仍在。

他猛然回頭,酒氣上頭,他的視野時而模糊時而清晰,落到秦玦面上,渾身忽然一僵。

他們這種接近一國權力核心的人,都是見過王上畫像的,自從王上崩後,所有人都在暗中尋找王上唯一嫡長子。

今日醉酒忽然撞見如此相熟的面容,郡尉冒了一身冷汗,又是驚又是喜,顧不得剛才喚人去抓穆君桐,連忙指著秦玦,揚聲道:“他、他!”

他想湊近瞧瞧秦玦,卻不料秦玦自己逼近一步,將臉湊到他跟前,忽然對他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這眉眼……太熟悉了。

他觀摩了無數次的畫像,早就將畫中人記得清清楚楚,如今畫中人陡然成活,撞到了他的眼前。

電光火石間,郡尉意識到自己並非醉酒看花眼,而是真正地見到了太子。

他激動得快要背過氣去,只要抓住太子,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他喘息著,四肢戰栗,剛剛去捉穆君桐的跟班聽到他的喊聲折返,一臉疑惑地等候吩咐,就見滿面脹紅的群尉似窒息了一般。

秦玦輕笑一聲,這一笑,便和那瘋癲嗜殺的天子一模一樣,似乎能看到那個癔症發作連燒三城的瘋王。

汗珠從面上滑落,郡尉顫栗著往後退了半步,想要說什麽,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往後踩空,重重跌落。

場面頓時混亂不堪,木梯上的人擠作一團,紛紛被撞到,踩踏、撕扯,奴仆們驚叫著想要去扶。

陡然的喜事砸中郡尉,他卻是沒有福氣接住。

廢物。

秦玦扯了扯嘴角,不顧混亂的人群,從木梯一側翻身躍下,去追穆君桐。

本來就準備後日起事,就算暴露身份了,也無所謂。

穆君桐在店外躲藏著,見首先追出來的人是秦玦,松了口氣。

她就連個有點背景的普通世家子都惹不起,別提郡尉了。

她連忙現身,跑到秦玦面前,擔憂地問:“裏面怎麽了,我聽到要抓我,馬上跑了。”

秦玦只是道:“沒什麽事。”

穆君桐自然是不信的,店內吵嚷一片,管弦絲竹之聲驟停,定是發生了什麽。

她眼神朝店門望去,秦玦的同門終於出了店門,她便想著去問一下他們,剛要擡腳走過去,卻聽秦玦補充道:“那人從梯上摔了下去。”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沒人追上來了,穆君桐點了點頭,松開眉頭:“原來是這樣,那我真是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