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她嫌棄的姿態太過於明顯, 秦玦有些不解。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講,他更應該感到受傷,不過他根本不懂受傷為何物。

他試圖解讀穆君桐的反應:“你為何如此生氣?”

他模仿過很多人, 也揣測過很多人, 是個非常好的學生,但他卻沒學過如何討好別人。

穆君桐想到剛才的驚愕後怕,以及秦玦平淡話語下的殺意,再也無法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因為我感到了惡心。”幹嘔的勁兒還沒緩過去,她胸膛起伏著,看著地上一片狼藉, “你讓我感到惡心。吃人?你覺得這是很好笑的笑話嗎?”

秦玦並不著急著從地上起來, 他撐著上半身,活像是在聆聽教導的好學生:“可是我並沒有吃她。”他頓了頓,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我想過,可是想到你會生氣,我就沒有做了。”

當時他殺意迸發時, 腦海裏閃過了穆君桐在城樓上看著他的失望眼神, 心頭的怒氣就像被暴雨兜頭澆滅了一般, 眨眼就只剩個火苗。

過去的六年裏,每次他控制不住時,他的腦海裏就會閃過穆君桐失望的眼神和冰冷的屍體。

他的話太過荒謬, 穆君桐差點沒有笑出來:“……你不會是在邀功嗎,我難道還要謝謝你,或者是說誇你幾句嗎?”

秦玦搖頭。他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 他只是平鋪直敘了一番自己的行為動機罷了。

他一只腿長伸著, 一只腿屈膝, 明明他是坐在地面上的那個人,卻自在得像居高臨下俯視穆君桐的人。

“我是在警告。”他悠悠然地道,“只許犯一回。”

穆君桐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穆君桐努力平復情緒,走近內殿,尋找茶杯,試圖將口中的血腥味漱幹凈。

秦玦跟了進來,他似乎有話要跟穆君桐說,卻不開口,只是默默地墜在後面。

她漱完口,轉頭厭棄地看了他一眼,秦玦連忙邁步靠近,她後退幾步避開。

“你想做什麽?”她警惕地問。

秦玦想了想:“你還要用晚膳嗎?”他還惦記著一起用膳。

穆君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最終只能搖頭:“不。”

她覺得自己跟秦玦這種人無話可說,六年前的小秦玦還算正常,長大了真是越來越瘋癲了,難怪資料裏寫他們秦家人是一脈傳承的癔症,都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越發嚴重。

秦玦知道她生氣了,可以前她也生氣過,都是打他兩下,或者把他按到水裏讓他差點窒息而亡,揍完了,撒完氣,他們又回到了從前。為什麽現在卻這樣冷淡地對著他呢?

他摸著肩膀上還未愈合的咬傷,胸腔空蕩蕩,有些悵然。

穆君桐不想看見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才勉強舒服了一點,沒有和他發生更大的爭執。

她放下茶盞,往內走,秦玦依舊跟了上來。

他到底想做什麽?穆君桐終於忍不住了回頭:“你跟著我做什麽?”

他的疑問已經問完了,穆君桐不願意與他一起用晚膳,他理應走出去才對,可是他就想跟著穆君桐。

尤其是剛才她騎在他身上,咬了他一口,他覺得自己又感到了那種奇妙的心跳加速,他有些貪戀那種稍縱即逝的異樣。

想要再試試,想要靠近她。

他默不作聲地往前,直到離她很近。

他衣裳依舊松垮垮的,肩膀上猩紅的壓印極其明顯,剛剛才發了瘋,讓穆君桐清楚地意識到了他的危險和不可控,轉頭就一幅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試圖接近她。

她渾身緊繃,隨時準備動手。

秦玦察覺到了她的排斥,不解:“為什麽不讓我靠近你?”

穆君桐覺得他越來越古怪了,她再次後退:“你為什麽要靠近我?”

秦玦自認為不會被任何問題難倒,可這個問題卻問住了他。

為什麽想要靠近她?因為他們之前一直靠得很近,六年前,他們會互相背著對方走長長一段路,會毫無防備地磨牙,六年後,她回來了,他抱著她四處走,昨日還會窩在他懷裏說要成親,為什麽今日就不可以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反常。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想靠近她了。

具體從什麽時候起確實記不太清了,或許是她背著自己走過荒郊,或許是她為自己磨掉尖牙,也或許是她在城樓上給了他一刀的時候……

他將這個難纏的問題拋之腦後,問穆君桐:“他們給了你什麽,我可以不計較不收回。但你不要試圖逃離,就像我剛才說過的,安心等待成親。”他撂下了最後一段話,“你珍惜他們的命,就需得記得,他們的命都握在我手上。”

穆君桐咬肌鼓動,狠狠咬牙,咽下憋屈的怒氣。

她不再說話了,看樣子是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