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揚州城外一戶別莊後院, 霍驚堂在庭院裏舞槍,槍頭銀光蛇行如白練, 身姿靈活勇武, 銀槍驟然脫手,穩穩插.進蘭锜,槍頭紅纓輕顫,玄色身影於空中翻滾, 越過蘭锜拔1出長劍改換招式, 從槍法霸道到劍招輕盈靈活, 轉換自如, 儼然是武學奇才。

散指揮在外面偷看:“今天心情又好了?”

同僚:“小趙大人一天來兩封信,一次寫滿五六張紙, 哄得將軍服服帖帖的。你是不知道將軍挑出其中幾張信紙藏袖口、心口、腰間, 還有香囊裏,嘖!想人了就拿信出來看兩眼,我有次瞥見……什麽卿卿、夫郎的話都說得出來,真看不出小趙大人還有這不正經的一面。”

“是這樣嗎?”散指揮驚奇:“小趙大人瞧著光風霽月,一派正人君子模樣,還有這等閨房情趣?”

同僚不住搖頭,嘖嘖稱嘆, 形象地搓著手臂浮起的雞皮疙瘩:“這兩位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小趙大人人不可貌相,咱們將軍也不是等閑之輩。”

散指揮:“將軍至今沒回信, 瞧著挺無動於衷的,還沒氣消?”

同僚冷笑:“怎沒氣消?那股氣早在一聲聲‘卿卿夫郎’裏煙消雲散,就你瞧不出將軍是在拿喬, 裝無動於衷擡高身價哄騙小趙大人繼續寫信。這些陷於情愛的男女、男男都一個模樣,我早看透了。”

散指揮:“……”原也是個有故事的。

同僚回神:“你來幹嘛?”

散指揮:“咱們來揚州多日, 就一直窩在別莊裏,什麽事不幹,總得問問將軍接下來怎麽做吧。”

同僚:“那你進去吧,趁將軍現在心情蕩漾。”

散指揮拍拍同僚肩膀便踏進院子,霍驚堂正好收勢,拿起濕布擦手問:“來問賑災銀怎麽處理?”

“將軍料事如神。”散指揮小心翼翼地說:“自賑災銀進了寄暢山莊便一直沒動靜,安懷德在徐州那邊倒是名號叫得響亮,想著快刀斬亂麻,迅速定漁家寨的罪,不過需要三堂會審,提刑使和轉運使都得到場。司馬驕就口頭態度響應安懷德,只是一直沒動身,估計還在觀望,倒是鄭運副上躥下跳攛掇徐州官銀被劫的案子,信件一封接一封地傳至徐州,問完安懷德問徐州知府。一會兒逼問安懷德官銀被劫是亂黨所為是否屬實,有沒有證據,一會兒催促徐州知府趕緊調查,兩頭躥,巴不得火越燒越旺。”

“提刑使在江陽縣,因為時疫和鄧汶安冤案被小趙大人扣下。”

“將軍,咱們趁早搶回賑災銀吧。賑災銀藏哪不好,偏往寄暢山莊裏藏,跟……跟靖王恐怕脫不了幹系。”散指揮小心斟酌語氣:“要是咱們視而不見,等於放棄徐州三千漁民,辜負陛下厚望。可要是讓別人戳穿,您難免被連累,還會被陛下懷疑用心。”

雖說天地君親師,大義滅親實屬無奈,卻為士大夫所不齒,官場上也有人覺得大義滅親並非是高義,反而爭相遠離。

歷朝歷代以仁孝為先,父可殺子,子卻不可弑父,否則就是不孝。

將軍原就有弑兄不悌的惡名,再扣上弑父不孝的罵名,名聲真就救不回來了,可是跟靖王挑釁朝廷,甚至有意謀朝篡位比起來,名聲差點就差點吧。

散指揮心累不已,兩相權衡好幾天,只覺得進退兩難,也就將軍倒黴攤上這麽個不死心、不拿他當兒子看的父親。

“如果將軍擔心打草驚蛇,便不調動當地禁軍,僅十五鐵騎可將寄暢山莊一網打盡。”

京都府謠傳霍驚堂手裏還有一支神鬼兵並非空穴來風,區別在於這支神鬼兵一直存在於明面上,便是大景朝大名鼎鼎的六千唐河鐵騎。

唐河鐵騎隨聖祖征戰南北,曾以六千人抵抗突厥十倍精銳兵馬還大獲全勝,斬高於己身十倍的突厥兵一半人的頭顱,令突厥、大夏和南疆兵馬聞風喪膽。

六千騎兵一人配五馬,著重裝鎧甲,既能三十斤鉤鐮槍揮灑自如,又能拉兩百斤硬弓,個個悍勇異常,一人可抵一個騎兵營。

可惜在聖祖默許下被拆解分散,後來的唐河鐵騎雖還保留其名,卻再無威猛之風。

直到霍驚堂十五歲大敗突厥,在元狩帝默許下重新組建成一支三千唐河鐵騎,下南疆、征西夏,名聲大噪。

但天下人只知西北軍戰無不勝,而不知唐河鐵騎已脫胎換骨。

“將軍?”

散指揮禁不住催促。

霍驚堂已經被趙白魚哄得身心舒暢,眼下不慌不忙,從容鎮定,心態平和,撥弄佛珠默念一兩段佛經,慢悠悠喝茶勸散指揮:“你太急躁了,喝點涼茶降火。”

散指揮:“……”就皇帝不急太監急唄。

霍驚堂又拿起濕巾擦臉和手,完了再用他從趙白魚那兒強行‘回禮’得來的舊巾帕擦手指,慢條斯理地說:“本王既不想背不孝的罵名,也不想視而不見裝沒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