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靖王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你還是我兒子。”

霍驚堂:“老了就該服輸, 繼續作死,連累家裏人就不好了。”

“皇帝猜忌你、放棄你的滋味不好受吧。兵權說收回就收回, 時不時給顆糖, 榨幹你的價值,好替他心愛的兒子鋪路,你還真是條好狗。”

靖王知道霍驚堂拿皇帝當父親看。

皇帝明知靖王府是個龍潭虎穴,還是毫不留情將十歲的霍驚堂趕出皇宮。即便如此, 霍驚堂只是生氣, 沒對皇帝產生一丁半點的恨。

身中蠱毒還被收回兵權、娶男妻, 被利用殆盡, 榨幹骨血,還是對那個狗皇帝忠心耿耿, 把皇帝當慈父卻能十年不見他這個父親。

霍驚堂和皇帝似父子似君臣的關系令靖王大感惡心, 心臟浸滿毒液,恨不得殺了霍驚堂,看皇帝會不會痛苦。

只要皇帝能感到痛苦,靖王就深感快慰。

他接近不了皇帝,於是退而求其次,想方設法傷害霍驚堂,同樣能讓他快樂。

所以他專門往霍驚堂的痛處戳。

“這些年王府還有弟弟妹妹出生嗎?”關懷長輩, 選擇從家常事說起。霍驚堂沒有情感起伏:“啊,抱歉, 太久沒回家,忘記太醫診斷父親好像……不能生了?斷子絕孫了……?抱歉,提起讓父親傷心的事, 是本王過錯。”

靖王手裏的茶杯哢擦一聲細響,杯面出現細碎的紋路:“當年你是故意的。”

霍驚堂一臉正色:“父親, 如果當初不是您偏信刁仆的話,拿刀想砍掉我的手,我也不會極力掙紮,一不小心就踹到您——”他瞟了眼靖王下1體,一切盡在不言中。“陛下教我,我人小力氣小,遇到想害我性命的人就得朝他下三路打……我也是為了自救,父親事後不也後悔當日太沖動了嗎?”

霍驚堂撥弄佛珠的速度快了些,頗為感慨:“說來還得慶幸我當時出腳快,否則父親真砍斷我的手,等心情平靜下來,指不定悔得肝腸寸斷。”

“我還得感謝你?”

“為人子該做的事,談什麽謝來謝去?”

哢擦一聲,靖王手裏的杯子四分五裂,隨手扔開,拿出巾帕不緊不慢地擦幹手裏的鮮血:“你知道多少?”

“該知道都知道了。”

“帶了多少人過來?”

“加上我,不多不少十六騎。”

“騎?是騎兵?”該說不說,政事裏仿佛隱身的靖王仍相當熟悉邊境事務:“你當知道我手裏有一支西北兵,淮南還有安懷德養的私兵,區區十六騎怎麽敢深入虎穴?你帶的是哪支騎兵?”

霍驚堂但笑不語。

靖王身側的手縮緊:“不可能。聖祖時期,唐河鐵騎已經被拆散,數十年過去早就不復威名……你手裏有一支神鬼兵不是傳聞?不對,不可能,四路西北兵,我一清二楚,多出一支驍勇善戰的唐河鐵騎,不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霍驚堂:“唐河鐵騎杳無蹤跡,但無處不在,只聽我號令。”

靖王定定地望著霍驚堂,眼裏始終藏著一抹懷疑,他也是行軍經驗豐富的將軍,往深處思索霍驚堂這句話,驀地心念電轉,靈台清明,目光如電:“唐河鐵騎就在西北軍裏,任何一個西北軍士兵都有可能是唐河鐵騎,唯你號令,才會聚成一支真正的唐河鐵騎——他知道嗎?”

霍驚堂知道靖王口中的‘他’是誰,不說話,只平靜地回視。

靖王便懂了,喃喃自語:“他知道,他還信你?為什麽?難道真拿你當兒子看?哈!我這五哥還真是癡情種,崔氏生死都是我的人,他居然還能把她的孩子當親生兒子來看待——不,恐怕親生兒子都沒這麽用心。連聖祖都怕的唐河鐵騎,居然任由你重新組建,還只讓你一個人號令……怪不得,怪不得你甘心為他所驅使,我就比不得五哥心計。”

靖王喃喃自語,仿佛陷入二十幾年前的回憶,目光有些癡了。

霍驚堂百無聊賴,撥一撥佛珠,纏一纏佛珠背雲,難得沒打擾靖王追思前塵的樂趣。

靖王驀地回神,突兀地問:“你蠱毒解了?”

霍驚堂涼涼說:“本王以為你到死才會發現。”

靖王眼裏彌漫出雲靄似的,“我奮力一搏,未必沒有勝算。”

霍驚堂:“拿著你手裏官防印信去西北帶兵的人,是唐河鐵騎的副將。寄暢山莊的禁軍盡數被誅殺,鄭楚之帶著兩百萬賑災銀去抓捕安懷德。”

靖王的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爆出,死死瞪著霍驚堂:“逆子……”

“我的小郎君派去徐州的人應該已經告訴安懷德,本王帶唐河鐵騎來到府上和父親您敘舊。以安懷德的忠心,怕是束手就擒。”

“逆子敢爾!”

靖王怒喝,拔1出藏在桌底下的環首刀便朝霍驚堂砍去,桌椅被一分為二,而霍驚堂驚險地避開,臉頰仍被鋒利的刀風刮出一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