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個頻道

盛席扉沒有喝秋辭帶去的酒,他是開車來的,吃完飯後送張虞伶回家。

他開著車,突然說:“秋辭好像不待見我。”

張虞伶被嚇壞了,忙問:“為什麽?”

盛席扉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他是怕給張虞伶耽誤事兒才說的,本來這種缺乏推理依據的念頭他都不會提。

張虞伶想了一會兒,自我安慰道:“你肯定想錯了,他要是討厭你就不幫我了,而且他不是你媽的學生嗎?本來就是看在你媽的面子上加我好友的,不會那麽容易就對你有意見的……你是不知道,他和我說的好多內部信息我在網上都查不著的,他要是不告訴我,我是真沒地兒知道去。他真的幫了我好大的忙,而且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忙,人家一個小時可貴死了。”

盛席扉笑起來:“論小時收費啊。”他想起比爾.蓋茨掉地上一百美元撿不撿的笑話。

張虞伶覺得跟他說不到一個點兒上,郁悶地“哎”了一聲,卻又冒出另一個念頭:“你不會多想吧?”

盛席扉問:“想什麽?”

張虞伶知道他這樣發問就是單純地提問題,不是諷刺和話裏有話,就耐著性子解釋,“你別誤會他要追我,人家什麽樣的優秀女生沒見過,他們公司肯定好多美女。而且我感覺Avery可能是gay,跟別的男的看我那眼神完全不一樣……你知道吧,女生對這個敏感。我覺得他就是人好。做我們這行的天天跟金錢和數字打交道,付出和回報都算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做浪費時間浪費精力的事。他們那個部門,平時打交道的都是資產上億的大佬,和那種人社交才有意義。人家願意花時間給我,純粹就是出於感恩……哦對了,我得再謝謝你媽……哪天我們一起的時候給她打個電話吧。”

盛席扉把未婚妻的話在腦子裏精簡成兩條:沒被撬墻角;給媽媽打電話。他點了點頭。

張虞伶瞟他一眼,說不好自己是遺憾還是慶幸——盛席扉像是從來都沒發現她怵頭單獨和未來婆婆說話。

她繼續復盤今晚這頓飯,說:“我覺得肯定是你說你那堆東西把人家煩著了。我聽你說的時候就感覺腦子裏嗡嗡的,那一堆詞壓在胸口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盛席扉皺眉回憶,心想自己並沒有說太多啊。他同時覺得不是那會兒把秋辭惹煩的,他感覺自己說Machine learning的時候秋辭聽得很認真,而且對這門前沿科技也是有了解的。

事實上,他覺得母親的這個學生打第一眼見他就有敵意……敵意……盛席扉在心裏過了一遍這個詞,覺得自己沒形容錯。

他這時感到些心虛了,既然早察覺人家不喜歡自己,那他今晚完全可以當隱形人,可他沒忍住插了好幾次嘴。

他同意張虞伶對秋辭的評價,也覺得秋辭人不錯,確實很優秀,是真的年輕有為,可他同時也有點兒看不上秋辭那種端著的勁兒。當然了,人家願意端著還是躺著還是倒立著,那是人家的自由,他這純屬主動犯賤,就像他老愛撕桔子瓣上的白絲,雖然不影響吃,但就是忍不住想剝開。

其實他不討厭吃那個白絲,當然更不討厭桔子瓣,可他就是管不住手,一定要把白絲一點點撕得幹幹凈凈,把桔子瓣剝得光溜溜,以此得到奇怪的快感。簡言之就是手欠。

盛席扉在心裏警告自己,以後要是再見著這位投行精英可不能再嘴欠了——如果還有下次的話。他這會兒已經完全忘了,今天在飯桌上,是秋辭頻頻先招的他。

“你以後別老在外面提你是幹什麽的了,”張虞伶說,“那麽偏門的東西,別人都聽不懂,也不一定能成……別人要是問你就說是編程。”

盛席扉“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張虞伶又說:“算了,我也不該老打擊你。我也很希望你們能成功啊,還得替你在你媽那邊瞞著。每次你媽一提這個,還以為你多事業有成呢,老說的好像我能嫁給你是沾了多大的光、多高攀了似的。”

盛席扉又“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盛席扉問:“裝修的錢還夠嗎?要不要給你轉點兒?”

“不用……還夠。”張虞伶低頭拿指頭抿了抿纏在挎包提手上的絲巾,把皮子磨損了的地方蓋嚴。

盛席扉已經買了房了,還添了她的名字,裝修就不應該再讓人家多花錢了,畢竟他們創業還很需要資金……她得避免那種想法:如果把創業打水漂的錢用到更實際的地方該多好;或者,盛席扉明明那麽聰明,哪怕是繼續重復本科時候的項目都比現在好。

“你對Avery說的那幾個方案怎麽看啊?你覺得我選哪個好?”張虞伶又問,“……其實我自己還是希望能進IBD,就像Avery一樣做IPO,每天接觸的都是大企業,每個項目都能做很久,最後企業上市了,肯定特別有成就感……但是他說的中台確實更現實,以我的條件……哎,你說,要是我讀一個MBA怎麽樣?Avery不是說我可以在職讀研嗎,把學歷拔個高……就是會比較累,到時候肯定忙得什麽都顧不上了。”她想試探一下盛席扉對於生孩子這件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