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狐狸

導航軟件的搜索歷史裏還有秋辭家的地址,秋辭有些懷疑盛席扉看著陽光運動,其實挺宅,平時都不開車出門。

從醫院的停車場駛出去的時候,盛席扉指指身後,問秋辭:“你以前,經歷過這個嗎?”

秋辭知道他說的“以前”是他父親那次生病“以前”,“這個”是指近距離的生老病死。

“沒有。”去醫院探望盛席扉父親那次是第一次,這次是第二次,“你呢?”

“我也沒有……我爸那次,是第一次。”知道朋友差點輕生,是第二次。盛席扉開著車,語氣神態平靜地說著沉重的話,“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什麽病啊死啊。從來沒想過。直到我爸生病那回,真跟往我腦門上掄了一悶棍一樣,就感覺這一棍子敲下來,整個世界都變樣了……那一陣子特別迷茫,感覺特別無助,不知道要怎麽著才好,真就是聽天由命,等老天爺一張一張地往下扔審判書……確實,在生老病死面前,別的都不算個事兒。”

秋辭扭頭看他,沒想到他心裏是這麽想的。本來他以為眼前這人是那種無所畏懼的性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原來也有感性的時候,也曾在無人時偷偷地仿徨無助。

秋辭在心裏想,他說這些都是為了寬慰我呢,可他都不知道他父親為什麽會生病,也不知道虞伶為什麽退婚。

“……你父親,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已經能脫離拐杖走路了,就是還走不太遠,手上也沒什麽勁兒……他的目標就是能接著種種花,能自己給花澆水、除蟲,要求再高一點兒,能用剪子給花剪枝……還好我們運氣不錯,找到一個好護工,照顧我爸,還幫我爸照顧他那些花。我爸搬出來的時候把他的花也都帶上了。”

“你父親,他是回老家了嗎?”

“對,我沒和你說過嗎?”盛席扉轉頭看了秋辭一眼。他差點忘了那次在醫院見過之後,秋辭就對他冷淡下來。他還以為他們一直如此親近,但其實是忽遠忽近。

“我挺希望我爸留在北京的,離我近一點兒。但是他說大城市住不習慣,車多人多噪音多,也沒什麽認識的人,不如老家清靜。”

秋辭輕輕地“嗯”了一聲,聽著像是認同盛席扉希望能把父親接過來的想法,但又像是認同盛席扉父親說的大城市過於喧雜。過了片刻,他像是跑題地說了一句:“我吃過你父親做的菜,很好吃。”他語速偏慢,像是每個字都得先剝掉情緒的殼子才能連成句子。

盛席扉被他一句話弄得瞬間喉嚨裏泛酸,忙咽下去,笑起來:“是,我家基本就是我爸做飯,我從小吃他飯習慣了,還以為所有小孩兒的爸爸都那麽會做飯,後來才明白難怪鄰居家的小朋友都愛上我們家吃飯。”

“別人家的小孩上你們家吃飯嗎?他們的爸爸媽媽批準嗎,還是偷偷的?”

盛席扉失笑,“這哪需要批準?小孩兒們在誰家玩兒到飯點兒,自動就留下來吃飯了,給那邊大人打個電話就行。”他想起童年,笑容裏多了懷念和幸福意味,“不過也有挨罵的,老上我們家蹭飯,他爸媽覺得不好意思,就往我們家送些米啊油啊什麽的。我們院兒不是教職工家屬院嘛,好多家長都是老師,都熟了——哦對,你們那個院兒多數是高中的吧?你們小時候管鄰居大人是喊叔叔阿姨還是叫什麽什麽老師?”

秋辭說:“喊老師。”

盛席扉會心點頭,“我們也是!我可遲鈍了,上大學以後才發現同學們都是喊別人家長叔叔阿姨,我才猛地意識到,原來我們教職工家屬院兒和別人住的地方那麽不一樣!”

秋辭也笑了,回想自己小時候在家屬院了度過的單調又冷清的時光,竟也刨出些陽光燦爛的瞬間。

“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在Micheal的team做事了,第一次實習,從學校進到世界有名的大公司,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好,每天都只能做些雜務,很沒有方向感。有一次晚上加班,和Micheal在pantry……嗯,在茶水間,碰上了。他問我工作怎麽樣,我當時沒控制好情緒,被他看出來了,他就說,我是他組裏的實習生,他有責任幫我進步,以後有問題都可以找他。我那時候比較幼稚,他那樣說我就當真了,後來遇到不懂的真的去找他,他都耐心教我……我後來才知道他有多忙,花到我身上的那些時間有多寶貴……後來Micheal調回國,就帶了兩個人回來,其中一個就是我。如果不是他,我現在肯定還在國外漂著。”

盛席扉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上學比別人早啊?”

“……是,怎麽了?”

盛席扉輕輕嘆了口氣,用心疼的眼神看了秋辭一眼,“雖說去美國讀高中是條捷徑,尤其你們專業,好像出國是必須項,但是你那麽小一小孩兒,自己在外面得特別不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