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忐忑

檀邀雨回到雲台觀時,腳步都有些虛浮。

今日祭孔時說給拓跋燾的那番話此時還在檀邀雨腦中反復重演,讓她不斷自我懷疑是不是哪個詞說得不準確,或是哪個表情泄露了她真實的想法。

拓跋燾顯然已經完全理解了檀邀雨的意思,然而他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無論是贊成還是反感,他都沒有表現出來。

“看來這些年,改變了的不止我自己。”檀邀雨坐到蒲團上,再次同金身佛像面對面,就像是在同拓跋燾對峙,看看他們兩個究竟誰才是這次賭局的贏家。

嬴風默默走到她身旁,輕聲問到:“你可知道為什麽我賭你會贏?”

檀邀雨看了身邊人一眼,“因為我是拐點之人?”

嬴風翻了個好看的白眼,“難道本公子就不是?拐點之人雖稀少,可師傅們不還是能搜羅出一堆合適的人選?便是你自己都造就了多少個拐點之人了?雲師弟、謝惠連,甚至義季,哪個不是能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下的?可那又如何?本公子可不會將身家性命都壓到他們身上。”

檀邀雨臉微微有點紅,嬴風雖然沒說她一個“好”字,可她卻像是受了表揚般,心裏暖暖的。

“那是因為我已經成了知天行者?”邀雨歪歪頭,神色因方才的一番對話輕松了一些。

嬴風伸手捏了她臉一把,“是,也不是。行者樓千年,知天行者一個手都數的過來。能改天道的人,難道還怕一個立朝才不過第三代的北魏?”

嬴風邊說,邊抿著嘴,眯著眼,用兩根手指比了個極小的距離。仿佛北方的雄主大魏朝,在邀雨面前就是只螞蟻大小的玩意,一捏就碎。

檀邀雨被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了,按下他的手,追問道:“那不是又為何?”

嬴風的表情從玩鬧變成了心疼,他附上邀雨的頭,憐惜道:“因為你把自己的命賭上去了。若說我因知天行者的能力信你,自然會因知天行者的弱點懷疑你。我知道,必要之時,你會犧牲己身,換一個兩全。可對我來說,沒有你的兩全,就是敗了。”

這似是卻非的情話聽得人心中微顫。檀邀雨覺得自己的魂兒都快被嬴風的那雙星眼吸走了。他眼中氤氳的深情似霧靄般纏繞她,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她的後背,讓她想朝眼前人靠過去。

若不是心裏還掛念著自己的計策是否可行,檀邀雨怕是很難控制住不讓自己心神蕩漾。她猛地垂下頭,生怕嬴風看見自己已經紅到耳根的雙頰,強裝鎮定道:“那到底是為什麽?”

總不能只是因為嬴風喜歡她吧……?

嬴風強忍著笑,看著邀雨越來越紅的耳朵尖兒。心裏疑惑,這該不會是情蠱被去除後的反噬吧?曾經被堤壩堵住的洪水,突然破堤而出,來勢洶洶。

真可惜,今日氣氛不錯,只是占了地利卻缺了天時。

不過嬴風也沒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邀雨,他隨手撚起邀雨一縷發絲,輕輕把玩揉搓,直到撚得邀雨感覺那縷頭發都像是有了觸覺般,讓她渾身發麻,嬴風才繼續道:“我信你,只因你從來都是驅人以利。”

“哪怕是敵人知道,你會設下陷阱,可你準備的誘餌,從來都讓人拒絕不了。有時候我都懷疑,本公子會不會哪天被你賣了,還在幫你數錢。”

檀邀雨怎麽可能會出賣嬴風,立刻反唇相譏道:“你鬼點子太多,哪個敢買你回去?!”

嬴風聞言一副斷了腸、碎了心的表情,“你居然當真舍得賣?”

檀邀雨知道他這又是再戲弄自己,索性扭過頭道,“你又不值幾個錢。”

嬴風滿足地看著平常伶牙俐齒的邀雨又回來了,又安撫了一句道:“你今日既然給拓跋燾下了餌,就靜觀其變等魚兒上鉤吧。”

檀邀雨微微點頭,生平第一次心懷忐忑地等了三日。

然而三日後,拓跋燾那邊依舊沒有絲毫動靜。檀邀雨不知道拓跋燾是在欲擒故縱,還是有所顧慮,亦或是打算再試探她一番。

檀邀雨不是沒有耐心同拓跋燾周旋,她只是沒有時間。

夜深之時,檀邀雨立在雲台觀的屋頂之上,望向皇宮的方向。若是拓跋燾對她起了疑心,那就勢必不會再出皇城來見她。而且很可能在猶豫著是否該除掉她。

若她在拓跋燾下定決心前,主動入宮,殺拓跋燾容易,走出皇宮卻很難。徹底放開手腳,或許能帶走北魏幾員大將。到時父兄北上,也能少些阻力。

她本就命不久矣,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嬴風和祝融……卻不能為她陪葬。

檀邀雨翻身下了屋檐,見嬴風也一身夜行衣,剛從外面回來,便好奇道:“你還在找宗愛那個繼子的麻煩?”

嬴風擺手,“你讓我暫時不要動他,我自然不會再去。不過是另外有些事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