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名知憶

我發現何釋喜歡黑色,他從我的衣服裏挑了全套黑色,剛好我鐘意oversize,現在他穿起來正合身。

可惜我們倆的鞋碼對不上,只能讓他繼續穿自己的黑靴,托了一身黑的福,“混搭”得不太明顯。

其實南城這一帶於我而言並不陌生,小時候和爺爺來過一趟。

這裏民族特色鮮明,炒菜又酸又辣,每次吃完都感覺後門兒竄火,因而我在這邊吃飯,看見“特色”倆字就想躲。

今天也一樣,我沒帶何釋走遠,就近去了一家家常小菜館,沒要包間,沒上二樓,拉他正正當當地坐在了菜館中間,那兒是空調風口,涼快。

反正以我的知名度,就算隨意逛街吃飯,且不帶口罩,也不會有人認得出。

我怕何釋在這兒說話遭人笑話,悄默聲告訴他要自稱我,不要叫孟兄,要叫孟哥,“何”要改成“什麽”等一系列的日常用語。

即使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這幾個字換換就能正常不少。

他微皺著眉頭看著我,“那,我的名字是…什麽釋?”

我被他逗笑,又怕打擊他的學習勁頭,憋著笑告訴他,“何做姓氏的時候不用改,你就叫何釋。”

“嗯。”他垂著眼皮若有所思。

老板娘人稱南城王熙鳳,吆喝聲從後廚破開嘈雜人聲,三裏外都能聽見。

“讓一讓!讓一讓誒!”

她一手一個托盤,從過道跑向二樓傳菜,從我旁邊跑過去的時候,我怕撞著,往何釋那邊躲了一下,半邊身子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本沒什麽,可他竟然過電一樣抖了一下,然後捂著額頭磕在桌面上。就碰了一下而已,也不至於吧,他們那邊不是挺開放的嗎?

我疑惑道:“何釋?你沒事吧?”

他緩緩從桌面上擡起頭來,投過來的眼神讓我有些發毛,感覺像換了個人一樣,他低聲喃喃道,“知憶…”

我愣了,他怎麽知道我的曾用名?昨天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嗎?我並不記得我說過。

孟知憶是我九歲以前的名字,文雅,詩意,我們一家都挺滿意的。但我爺爺迷信,找大師算了一卦,非說這名字帶著前世孽緣,招鬼,得改。

那時候他老人家魔怔一般,說知憶是知前世之憶,我前世的情人癡怨不入輪回,再不改,就要來索我的命。

雖說我爸媽都是唯物主義三好青年,但架不住我爺爺鬼啊神啊地念叨,上完三年級,把名字改了,叫孟見君。

俗套,老氣,我不喜歡這個名字,編瞎話讓爺爺給我換,說這下都“見君”了,索命鬼直接能見我了,更不吉利。

爺爺說不對,那人要入了輪回,轉了生才能見你,你這是做了好事。

那時候小,爭不過他,一叫就叫到了現在。

“你剛叫我什麽?”我瞪大眼睛看著何釋。

他知道我十多年前的名字,四舍五入不就是通天曉地?通天曉地不就是超能力?那我的當季水果就沒喂狗,祖爺爺也沒白叫。

說不定我爺神叨半生,瞎貓撞上死耗子,臨終前蒙對了一句話,何釋真能扭轉我的運勢。

哈,那我就是明年的天降紫微星!

“我不知。”何釋說。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一秒鐘的美夢都不讓人多做。

他靠在椅背上,臉色有些古怪,但眼神已經恢復成正常的樣子,“孟哥,方才你倚在我臂上,我隱約然想起了什麽。”

我繼續看著他,等著下文。

何釋:“孟哥,我們可曾見過?”

這不是廢話麽,“見過啊,昨天剛見的。”

何釋:“…,是我想錯了。”

我看他滿眼失望,臉色也不好看,有點後悔噎了他這麽一句,“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畢竟在我拍過的電視劇裏,失憶的人突然回想,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何釋:“孟哥,我似有一好友,名知憶。”

哦,原來是重名。

“方才喚你,是不由自主。”他表情困惑,眉頭皺得更深。

我看著他緊鎖的眉心有點不舒服。

今天淩晨看的那本小說裏,直男B給大猛A揉開皺起的眉頭,大猛A受寵若驚,當天晚上大發慈悲放過了直男B。

於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手指已經在給何釋揉眉心了。

我趕緊把手收回來,萬惡的文包,萬惡的古風abo,害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好何釋並不介意,反而更加堅定地看著我,道:“孟哥,我們定是見過的。”

這小子怕不是串台了,何寶玉,我這個妹妹你沒見過,我倆都不是一個物種,上哪見去。唉,都怪我長得太有觀眾緣了,陌生人見了我都覺得親切。

這不,扭頭間,隔壁桌有一個小姑娘和我對上了眼神,然後開始朝著我這桌移動,臉頰紅紅的。

說實話,我有點激動,十年了,我終於要被人認出來了,我終於要體會到做藝人的實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