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8頁)

說完就提裙上了她的步輦,消失在眾人的簇擁中,郡主府一行人在大風中往宮外去了。

徐士行本以為有這一場,她就是因為鳴佩心裏多少不痛快,都這樣折辱了人,也該暢快了,這件事也該過去了。可方才聽她聲氣,分明一切才剛開始,她的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安靜,也是他從未聽過的冷。

徐士行也是從六歲就被元和帝帶到身邊親自教養的,更是小小年紀就得封太孫,如今已經做了十幾年的東宮太子。他一擡手,東宮宮人立即向前聽令,“回東宮。”

出了宮門,大雨就落下來了。宮人們早備好油傘蓑衣等物,搖晃的燈光中都不作聲穿戴整齊,護著各自主子繼續往前行。

徐士行這才注意到海棠宮下人整肅並不比東宮差多少,面對驟然風雨,一個個也都是一絲不亂,甚至沒聽到步輦上的謝嘉儀吩咐一聲,下面都已經齊備繼續往前了。

這真的是那個盡日只知道賴著他看話本子吃點心的謝嘉儀?他突然叫停,下了坐輦,高升忙叫身邊高大的侍衛上前為主子舉傘,風雨愈來愈大,縱然侍衛穩當,可徐士行走得太急,沒一會兒就濕了肩頭。

徐士行卻全不管這些,徑直往前,風雨交加中,他只有一個念頭:追上黑暗中那一行搖晃的燈光。

海棠宮人一看是太子親自過來,都停了步子,哪怕風雨再大,也都跪下了。只有謝嘉儀穩穩當當坐在步輦上,擡頭對上了徐士行幽深晦暗的眼。

油傘下徐士行臉上也撲上了風雨,他擡手抹了一把。看清了眼前的人,她依然沒什麽表情就那麽靜靜看著自己。這一刻,不知是風雨太大,還是燈光太暗,他看不清她的眼中到底有什麽。

徐士行只覺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他反而笑了,死死凝視眼前女孩,努力像平時一樣帶出溫和的笑意,只是聲音卻發冷:“明天我就請旨,你也十六歲了,我也該大婚了。你說好不好?”

聞言謝嘉儀好像聽到什麽有趣的事兒,點了點頭,笑吟吟道:“三哥哥,皇帝舅舅要為你選太子妃了。”

“太傅家的女兒,我和陛下都覺得,甚好。”

謝嘉儀話落,周圍是死一般寂靜,只有無邊無際的嘩嘩的雨聲。

徐士行臉上溫和的笑意消失了,長長的睫毛遮住他垂下的眼睛,他緩緩擡眸,這些日子總聽母妃說郡主看著天真爛漫卻沒心沒肺,他從來都是聽過就算,可此刻他擡眸望進與自己不過咫尺距離的女孩眼中,似乎要看進她的靈魂肺腑,太子的聲音在雨中低而清晰。

他緩緩道:“昭昭,再說一遍,讓孤聽清楚。”

一個“孤”字凜然,是東宮太子的不可冒犯和矜傲,又隱隱含著威脅。

謝嘉儀卻想:他的眸子原來這樣黑啊。她甚至有些走神,徐士行的心,到底是什麽顏色呢?

看到謝嘉儀這時候還能走神,徐士行再次笑出了聲,只不過笑中都透著瘆人的冷,他俯身,握住謝嘉儀的步輦扶手,離她無限近。

此時下人依然跪在濕淋淋的地面上,個個死死垂頭不敢動。就連撐傘的侍衛此時也舉傘側身,不敢正視兩個主子此時情形。

陳嬤嬤早已經讓郡主使人護送著先行,帶著人回府先準備熱水熱茶去了。

身邊跟著的下人再沒人敢直視此時的太子,如意垂首跪在雨水裏,卻一心一意只聽著主子動靜,只等郡主吩咐,刀山火海他們也要去的。采月一顆心都提著,采星步步沒有主子吩咐,更是不敢多看多動。

“說話。”徐士行的語氣冷冽。

“殿下,我不想做太子妃了,你知道的。我也早回過陛下啦。”謝嘉儀似乎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多麽重大,脆聲回道。

近處的下人聽到這,個個心臟怦怦跳,恨不能雨更大一些,生怕自己緊張急促的呼吸聲讓主子聽到。

高升驚惶:原來郡主不是鬧氣,居然真的存了這個心思!還跟陛下說了,這——。

夜雨無邊,風吹過,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今日立秋,是坤儀郡主十六歲生辰。在這個生辰之夜,所有人以為的東宮未來太子妃,對太子殿下說她不想做這太子妃了。

這是坤儀郡主的生辰之夜,只怕也是海棠宮與東宮、長春宮的決裂之夜。

所有人都噤聲,提心吊膽跪在嘩嘩雨聲中。

—— —— —— ——

夜雨嘩嘩,遠處突然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緊接著有悶雷炸開,驚天動地一聲雷響。

徐士行看著坐輦中的華服女孩一個瑟縮,閃電亮起那一刻她的整張小臉,血色頓時退去,變得煞白一片。他只冷冷看著,緊接著的炸雷聲更是讓身前人一顫,不知道誰手中的燈籠滅了,本就黑得不見五指的天,全靠一行燈籠照著,此時隨著幾盞燈籠一滅,黑暗又迫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