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謝嘉儀帶人回到郡主府, 如意采月帶著人把郡主的衣物用具重新收拾起來,如意看到郡主特意囑咐送給陸辰安的那片楓葉,問郡主還要不要。

謝嘉儀視線落在那片火紅的楓葉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搖頭, 嘴上說的卻是:“找一本書冊夾起來吧。”這麽好看的楓葉, 可惜了。

這個十月果然是多事之秋,郡主回府沒多久就傳來北邊黃河有些河道決堤, 再次出現不少受災百姓。而此時南方河道還在郡主催促下加緊修築中,民間沸沸騰騰,大家關心的除了救災,就是大批大批的銀子投到平安無事的南方。一邊是決堤的河段、災民的流離失所, 一邊是郡主執拗地動用大批銀子修築無事發生的南方河道。

這種對比無異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私下裏的議論於坤儀郡主的名聲越來越不利, 就連身在大覺寺閉門讀書的陸辰安主仆都聽到了一些。

明心拎著齋飯進來的時候把聽到的話說了, “公子, 你說郡主圖什麽呀?這麽多銀子她拿去修黃河, 拿去舍粥救災, 幹什麽不好?外頭都說郡主是有錢沒地方花,就喜歡往河裏扔著玩聽響呢。”

陸辰安這才把視線從書上收回, 咳了一聲道:“她這樣做, 自然有她的原因。”以一己之力, 傾家財、修河道,這本就是為國為民的事情。大胤顯貴巨賈這樣多, 也沒有一個出來做跟她一樣的事。可笑眾人, 竟然因為她沒有依著多數人的心願花費她私人的錢財, 就這樣多毀謗。而那些什麽都不做的, 卻一身幹凈。

她不過是大胤的郡主, 黃河問題年年有,年年都是十萬火急,除了太子,那些顯貴巨賈也沒有一個說捐出銀錢去徹底修整河道。不是沒辦法,就是沒銀子,他們還指著從國庫撥出的銀子肥己呢。今年黃河決堤比前幾年都好一些,災民範圍也小了很多,可居然處處都在責郡主。

他放下書冊冷笑一聲,要說沒人在後面煽風點火,是絕不可能的。只是,她到底是個女子,又是那樣倔強性子,根本不知道輿論殺人不見血,不知道那些當面奉承她的人,轉身可能就在謀算她。

陸辰安忍不住又咳了兩聲。

明心一臉擔憂:“公子又病了,肯定難受得緊。”要不是難受得厲害,怎麽公子最近都不愛說話了。他擺好粟米飯和兩道素菜,並一碗青菜豆腐湯。

陸辰安也不過淺淺吃了些,就擺擺手,漱口凈手要了茶。

“這茶還是郡主送的。”

聽到這話,陸辰安端起茶杯的手一頓,看著盞內茶湯,他放下茶盞轉頭又咳了幾聲,揮手讓明心下去吃飯,他要看書了。

“公子,”明心擔憂道:“公子學問這樣好,還擔心春闈嗎?公子最近也忒用功了些,晚上睡得越來越少,這樣下去身子怎麽受得了!”

陸辰安並沒答話,再次擺手讓他下去。明心收拾起食盒憂心忡忡下去了,公子雖然脾氣好,但公子不喜歡不聽話的下人。

看著手中書冊,陸辰安想的卻是謝嘉儀。

她的心意變了。

聰明人不需要明說,很多東西點到就該明白了。

當她轉身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如天塹,遙不可及。陸辰安捏緊書冊,清雋的臉上甚至沒什麽表情,嗓子再次發癢,這次他壓下了咳嗽的沖動,捏著書冊的修長白皙的手指現出淡藍色的血管,好久他才低低道:

“除了讀書,我還能做什麽呢。”

名列一甲,為自己贏得一個可能。可是拼盡全力,也只不過是一個可能,這就是身份注定的距離,這樣遙不可及的距離。

屋中人聲音很低很低。

半個月前她離開的那日,都說郡主與太子鬧了脾氣。“鬧脾氣”,在大胤,大概只有太子才有身份和資格與她鬧脾氣。

她不願意的時候,甚至沒有人可以輕易見到她。

“太子.....”

這次陸辰安的聲音更低了,低到話出口就散了,猶如一個悠長的嘆息。

而太子此時正跟東宮屬官商議後續的救災事項,外面進來的人卻帶來消息,接下來的救災二皇子要接手。

聞言就連負責教導太子讀書、提醒太子各種言行規範的王老大人,這位大胤三朝老臣都一愣。他是元和帝為太子選的輔佐老臣,也是支撐太子的重要力量。畢竟,元和帝很清楚自己的兒孫,說他們狼一樣都是客氣,他們的血脈裏湧動著的是掠奪和毀滅的力量。

為此他不僅選定了下一任帝王,更是在眾多孫輩中選了天賦最高的徐士行,把大胤下下代帝王也定了下來。

太子太傅陳大人也驚到了,黃河治理一直是太子負責,怎麽到了救災就要換二皇子?誰都知道二皇子是四皇子黨,這段時間四皇子一黨已經炙手可熱,前段日子賢妃的生辰,也不是什麽整歲數,可賀禮竟然比德妃壽辰收到的還多。自古太子不好做,能順順當當由太子繼位的少之又少,種種兆頭,已經讓下面人站隊的時候更多了幾層思慮。就連準太子黨的官員,已經有派出家族分支悄悄站到了四皇子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