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樣子, 是你和宋子明的主意。”

“看樣子,郡主已經知道了。”

在旁人看來這是鳴佩面對權貴不卑不亢,在如意看來這不過是對方有所倚仗。敢動郡主府的銀子, 他們自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是挑釁, 也是有備而來。

只是她太有信心, 就錯了。如意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巴掌,奴婢都敢昂著臉跟主子嗆聲了, 這樣的都不打,那他這個當奴才的就太失職了。

宋子明蘇煙都緊張盯著謝嘉儀的反應,誰也沒料到謝嘉儀沒任何反應,她旁邊的奴才幾乎是隨著鳴佩話音一落, 巴掌就已經落下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明顯是宮中閹人的聲音,細而淩厲:“你是什麽東西, 居然敢挑釁郡主!奴婢也當了好幾年, 到了今天居然還沒學會怎麽跟主子回話?要不是我們主子寬和, 就你這樣跟主子都敢擡著下巴回話的, 能活到今天?皇家人面前是你隨便一個奴才秧子就能挺腰子的!”

鳴佩才回話, 只顧著郡主反應,結果話剛說完人就已經被打蒙了。關鍵還沒人把話題轉到河道銀子書堂上面, 周圍人也只聽到是以下犯上, 不過一巴掌多數人都覺得沒問題。可只有鳴佩知道, 這一巴掌不僅是打在她的臉上,她甚至隱隱覺得後槽牙都有些松動, 可看別人反應, 面上居然看不出什麽。

她不可置信, 愣愣摸摸臉, 居然真的沒有一點腫脹。

如意重新退回到郡主身後位置,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人群中一早得到消息的秦執禮看到這一幕,目眥盡裂,惡狠狠看了一眼坤儀郡主身後那個仗勢欺人的惡仆。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人,鳴佩一心為了貧寒讀書人設法,雖身為奴婢,但心智品性,別說奴婢,就是滿京城的貴女也無一人能及,此時卻只因為一句話就獲罪於這些高高在上的皇女,一再被人欺淩。

想到上次樊華園也是坤儀郡主,說罰就罰。這哪裏是曾經的主仆,這分明是郡主把樣貌才華俱都出眾的鳴佩視作眼中釘,要不是有東宮從長春宮護著,鳴佩在這樣虎狼一樣的郡主身邊,只怕早就沒了命了。

只看這兩次,秦執禮就已經能想象曾經鳴佩在海棠宮該是過著怎樣艱難周旋的日子,不過都是“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

他再不能裝作視而不見,越眾而出,朗聲道:“郡主,此女臣有所耳聞,前為黃河災民請命,跪壞了一雙膝蓋,後為兩淮地區謀劃,如今讀書人羨慕的修身書堂,就是宋大人與此女對英國公建言請命,造福兩淮學子,多少貧家子弟得以進學、讀書、修身。”說完鄭重對坤儀郡主一禮:

“臣以為,對這樣不讓須眉的巾幗,即使貴為郡主,也當禮遇。”

圍觀眾人先還是看熱鬧,這時候一聽這個挨了打的女子居然是前陣子那個為災民請命的東宮宮女,一下子就心生敬意和同情,再聽到居然跟好多人提到的修身書堂也有關系,更是贊嘆。民心本就容易站在弱勢者一方,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位有膽有識的巾幗。

此時再看那個捂著臉的柔弱女子,更是看出了不卑不亢,鐵骨錚錚。

人群中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就是郡主,也當敬重這樣女子中的表率!”附和聲不斷。

宋子明見機,立即把郡主的怒氣與河道聯系起來:“臣知道,郡主只怕為了兩淮王家挪用了郡主的銀子,這才對鳴佩姑娘怒氣如此之盛。”說到這裏他提高了聲音:“但郡主,鳴佩姑娘與臣早已經遍讀南方百年來水文水量,南方河道並不需郡主那些修整,不過是勞民傷財。可與此同時,多少貧寒學子連個讀書的地方都沒有,他們沒有紙,只能在地上寫字,沒有燈,他們借著雪光月色,甚至借著廟裏的香油燈燭苦讀,可沒有書,他們卻無計可施呀郡主!”

宋子明也同秦執禮一樣行了隆重一禮:“臣為北方災民感謝鳴佩姑娘以一己之身為之請命,臣為天下貧寒學子請求郡主赦鳴佩姑娘挪銀的主意,郡主與其把銀子往根本無事發生的河裏扔,不如讓天下貧寒之世有書可讀,郡主以為呢?”

一個秦執禮,一個宋子明。

一個泰寧侯府世子爺,一個也是當年出眾的狀元郎。雖彬彬有禮,卻是有禮有節,把謝嘉儀逼問在角落裏,要她當眾赦免鳴佩挪銀,這是借輿論、借百姓口舌讓她免了鳴佩和英國公府挪用之過。

他們身後還站著京城泱泱百姓。

他們身旁站著傲然挺立的張瑾瑜和蘇煙。

而郡主這邊,只有她和如意。

她看著這些人,他們可以更理直氣壯一些,這次,不用她來,很快,天會把這些人一巴掌拍下去。她甚至希望他們嚷得更響亮一些,國公府的輿論還沒起來呢,都該來了,就省了他們郡主府事後搞輿論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