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德妃的正事是從一個動人的故事開始的。

這個故事顯然經過高手的打磨, 起承轉合,熱血愛國,北地風光、戰場殘酷、將士英勇.....謝嘉儀所喜歡的一切元素, 這個故事裏都有。更有一個才幹出眾, 並且小時還受過謝將軍恩惠的武將, 一心要收攏謝家軍,誅殺塔爾克敦。更要完成謝將軍的遺願, 把北狄永遠趕出大胤的北地。

此時的謝嘉儀重新聽這個故事,還是挺喜歡的。她喜歡聽關於北地的故事,她一下子明白了當年十七歲的自己不是糊塗,不是可笑。她只是做了她該做的事兒, 她就該為了北地安危出一份力,她就該讓散落的謝家軍重新收攏, 她就該支持一個始終記得她父親遺願的有為將軍。

冬日寒風凜冽, 但是長春宮裏炭火這樣溫暖, 身邊坐著的是她當時信賴的長輩, 是她心裏最信任的夫君。前世十七歲的謝嘉儀, 有什麽理由不去做呢。

只可惜,這些人, 連同這個故事, 都是處心積慮。

“只要謝將軍當年的印信, 郡主再手書一封,必然就能成了!”德妃把自己都說感動了, 更何況一個深宮郡主, 被放在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 收攏父親的舊部, 完成父親的遺願。長春宮在場的人, 沒有一個覺得郡主會拒絕。

除了始終沉默的徐士行,他動了動嘴唇,可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說。眼睛始終看著手中的酒杯,似乎那是比北地軍權更重要的事兒。

“沒有手書,不給印信。”謝嘉儀直接回道。

別說德妃,就是鳴佩柳嬤嬤等人都愣住了。

“郡主,你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德妃娘娘覺得肯定是郡主這腦子,聽不懂北地的形勢,她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如果失去主動權,很有可能就會被主張聯合西蒙對抗北狄的四皇子黨拿到北地的軍權。到時候別說殺塔爾克敦報仇,說不定郡主都能看著大胤迫於局面再次封賞塔爾克敦。

“我聽明白了,我只是不願意給。”謝嘉儀慢慢道。

徐士行此時才擡眸看了她一眼,說不清為什麽,明明大好的機會,被拒絕了,但他一下子卻覺得說不出的輕松。

他此時才聞到鼻端有淡淡的海棠香,不知道是謝嘉儀帶來的,還是長春宮為了郡主特意點了海棠香。

德妃都不知道再說什麽了,這個郡主已經無情無義加糊塗到這個份上了嗎?她這是為了不知道賭的哪門子氣,連自己父親的仇都不報了?連自己親爹的遺願都不管了?就光想著自己在京城享福,光顧著自己痛快.....

德妃和下首的鳴佩對視了一眼。

既然這個路子不行,那只能換個路子走。德妃沒話說了,太子又根本不是個願意說話的,只能鳴佩開口說話了。

她剛做好準備要開口,就看到謝嘉儀翻了個白眼,把她到了嘴邊的話噎住了。

謝嘉儀不用正眼看,余光一瞥就知道這個張瑾瑜有話要說,她是真膩歪這個人。全天下的道理似乎都在她那邊,觀音菩薩都沒有她能普度眾生。

果然就聽張瑾瑜一張嘴就是家國大義,就是身為女子也當為家國百姓考慮.....她也開始講故事,講的是北地百姓遭受北狄侵擾生靈塗炭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還用你講給我聽,真是可笑!

張瑾瑜的故事把柳嬤嬤聽得直抹眼淚,把周圍丫頭聽得眼圈都紅了,徐士行余光看到謝嘉儀打了個呵欠.....

跟著郡主的陳嬤嬤和如意采月,一個比一個繃著臉。謝嘉儀主仆四人,就好像這個感天動地的正殿氛圍裏油鹽不進的四個鐵石心腸。

哦當然還有同樣鐵石心腸的太子殿下,你甚至從他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在聽,還是只單純走神。

鳴佩覺得謝嘉儀連同她帶著的下人,都冷漠得令人發指!她的故事,只感動了無須她感動的一堆長春宮下人。

她自己回味自己的話都恨不得立刻上北地、為國為民,這個坤儀郡主居然無動於衷!這樣自私冷血的一個人啊.....

這一刻鳴佩和德妃相視的目光中都是同樣的想法。

“你這個表妹——”謝嘉儀的話讓徐士行脊椎骨一涼,只有他知道謝嘉儀的意思,其他人都以為鳴佩已經是英國公府的義女,自然可以稱呼太子殿下一聲表哥。就連德妃和鳴佩也是這麽聽的,只有徐士行深深看了謝嘉儀一眼。

“說話還有點漏風,牙沒鑲好。”

轟——鳴佩立即從大義凜然變成了一只煮熟的蝦!對比著她剛才激昂的樣子,顯得分外可笑。

“她——怎麽永遠開口都是大義,合著全天下的大義都在她肚子裏,全天下就她最大義,我看她不是英國公府的義女,她該是大義的親閨女!別人都是摳摳索索只顧自己,就她腦子裏都是百姓天下,這被陛下下旨永不得晉位可惜了,這心胸這頭腦就該母儀天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