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建曌帝一行人到前山的時候, 果然看到了坤儀郡主。只是,不止坤儀郡主,郡馬陸大人也在。

陳嬤嬤把話說到那個份上, 這些日子徐士行縱然再想, 一次也沒見過謝嘉儀。他唯一能做的, 只是遣人一次次送東西,帶回些她的消息。

徐士行來的時候, 雖同往常一樣,外人並看不出什麽,但貼身伺候的還是能感覺到陛下是高興的,只是到了地方陛下的臉色很快沉了下來。

前面果然是熱鬧的, 郡主府的下人放起來好幾個風箏,有美人的, 有拖著長尾巴的仙鳥的, 有魚的。已經有些年頭的銀杏樹下鋪了一張大氈毯, 郡主許是累了, 靠著陸大人坐著, 偶爾偏頭跟陸大人說句什麽,就見陸大人耐心聽著, 露出微有些無奈但縱容的笑。

雖如此, 但能看出陸大人到底沒允。

就見郡主搖了搖陸大人的手, 而陸大人只是搖頭。擡起手捏了捏郡主的鼻子,後者嘟嘟嘴, 也就算了, 重新把頭輕靠在陸大人身邊。

金燦燦的銀杏葉, 厚厚鋪了一層, 上面是一張厚厚的氈毯子。

毯子上兩個人, 誰看都要說是一對璧人。

少女嬌俏而依賴,男子溫柔而寵溺。

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對有情人。

徐士行不知自己到底看了多久,或許根本沒有多久,他只覺得天地都蒙上了一層陰霾。他往回走的路上,腦子裏一直都是同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們私下裏竟然是這樣的嗎?

更私隱的地方,他們會是什麽樣?他們會做什麽?

這些徐士行潛意識裏一直抗拒的東西突然清晰了起來。他已經坐在了書房桌前,看著書案上那只水滴形的羊脂玉耳墜,面目如同覆了一層霜。

他的眼睛是深不見底的黑。

他看著當日他曾親手從她耳垂處取下來的耳墜,低而冷的聲音裏藏著戾氣:“昭昭,你不能這樣。”他固然有錯,可是夠了,她不能這樣。

徐士行拈起那個耳墜,輕輕放在唇邊,久久未動,但他唇角噙著的卻是冷酷:

謝嘉儀,你不能這樣。

陸辰安突然接到陛下宣召的時候愣了愣,謝嘉儀也是一愣,問過來宣召的吉祥:“都到這時候了,陛下還在忙著?”

吉祥忙笑道:“郡主是不知道,就是來了這行宮,說是秋狩,也不過是白日松散一個時辰半個時辰的,陛下那裏是看不完的折子,一天大大小小總有幾十上百件事情等著陛下,哪裏是能忙完的。這不,不止叫了陸大人呢,還有好幾位大人,說是有急事要議呢。”

陸辰安對謝嘉儀笑了笑:“如此,你先回去好好用飯,不用等我了。”

謝嘉儀哦了一聲,“可你還沒告訴我那個故事最後怎麽著了?那個書生找到他要找的人沒有?那個小姐知不知道她還有這麽個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夫?那個小姐要是嫁給旁人可怎麽辦?”說著又道:“你先告訴我那個書生真是來自冥界?那他有沒有法力的?”

郡主問的吉祥都聽愣了,先書生小姐的還明白,怎麽還有冥界.....狀元果然是狀元。

郡主焦急的模樣看得陸辰安再次笑了:“說了以後慢慢講,你急也沒用。”說著話已經整理好衣冠,又囑咐了謝嘉儀好好用飯,“不要挑食。”說完對她笑了一下,跟著吉祥去了。

陸辰安到了議事廳,果然好幾位大臣都在。

陛下把待議折子上的事情跟眾人商議定,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一輪彎月掛在天際。陸辰安同幾人剛走出議事廳不遠,就見陛下身邊的吉祥追了過來,“陸大人,您留步,陛下還要跟您說話呢。”

黑暗中,只有旁邊幾盞燈籠發出幽幽的光。陸辰安辭了同僚,跟著吉祥的燈籠重新往回走。

此時已算深秋,京外的行宮還要更冷一些,遠處的山已經被龐大的黑暗吞沒,但空氣中空蕩冷肅的感覺,讓人不會弄錯,這是京外少人際的行宮,不是人來人往的京城。

今夜不知為何,行宮兩邊的宮燈都沒有點亮。

黑暗中,耳邊只有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偶爾踩中新落下的樹葉,沒有邊際的無聲黑暗中才有了一點聲響。

陸辰安進來重新行禮請安,靜靜立在一邊。

徐士行說的還是黃河河道的事情,詢問陸辰安是否還能有更經濟的辦法修改定下來的圖紙,畢竟民生本艱,輕易不能加稅,而北地有強敵窺伺,南邊又有余孽未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一場大仗,國庫裏不能不準備著這筆開銷。

陸辰安再次認真看著已經改過無數遍的圖紙,重新一一和帝王推敲每一處的工程。

建曌帝點頭,最後高升卷起圖紙收了下去,一時間偌大的書房居然再沒有伺候的人在。公事完了,建曌帝問了句郡主身體恢復如何,陸辰安謹慎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