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2頁)

正統,預言,天命?想到這裏他突然輕輕笑了一下,“老師,有人告訴我,身為皇族,受百姓供養,當以天下百姓為先,方對得住自己這一身的尊貴和血脈傳承。”而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都不曾讓他走上這樣一條需要踩著無數屍骨、無休無止的血腥路。

說完陸辰安轉身出了屋子,身後老人踉蹌向前,伸出枯幹的老手連聲叫著:“殿下!殿下!”。可是他的殿下已經離開了。

“殿下要想明白!殿下總會明白的!”老者拼命咳著,沒有人樣的臉抖動著。他從不曾賣國,他是救國,他一腔熱血都拋灑在這條救國道路上。他為太.祖遺命嘔心瀝血,老者扶住他的孫子,他的兒子已經死在復歸正統的大道上,將來他孫子要接替他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道。

陸辰安走出茶樓,外面正是晴空萬裏,明亮的陽光讓從陰暗處出來的陸辰安眯了眯眼睛。大錯已經鑄成,說什麽都是如此輕飄無用。

明年秋天嗎?還有時間,郡主,就讓我為你為大胤,拼出一個天下承平。

從這一天開始,陸辰安更忙了,只是再忙,他每日也是要回家的。即使結束一切,已經是深夜,他也要騎馬從營中回來,拖著疲累透頂的身子洗漱換衣,然後摟著他的郡主入睡。第二日天不亮爬起來,往軍營趕。

這日陸辰安回來已過了人定,夜色已深,謝嘉儀沒有睡,在等著他。

卻發現陸大人進了浴房,一直沒有出來。

謝嘉儀下了榻,輕輕走進去,轉過門口的屏風,就看到陸大人靠著浴桶,已經睡著了。謝嘉儀就那麽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果然是前世的探花,怎樣都是好看的。

她怕水冷掉,陸大人本就勞累,更受不住寒了。遂輕輕走過去,摸了摸水,勉強還算溫著,看著陸大人疲倦的眉眼,真想讓他這樣好好睡下去啊。可是指尖的水慢慢變冷,她只能輕推陸辰安。

她一動,陸辰安豁然睜眼,攥住了她的手腕。

“昭昭?”陸大人的眼睛是亮的,可神情帶著兩分罕見的迷茫。謝嘉儀好笑地遞過來闊大的浴巾,卻見驟然醒過來的陸辰安無比認真地看著她:

“昭昭。”他叫她的名字。

謝嘉儀應了一聲。

陸辰安又叫:“昭昭。”

叫得謝嘉儀一顆心都軟了。

陸辰安伸出濕淋淋的手摟住謝嘉儀的腰,整張臉都貼在她柔軟的腹部,低聲道:“昭昭。”

謝嘉儀笑了,“可是現在,你要先起來。”

陸辰安也笑了,“不,現在我要先——”說著在謝嘉儀驚呼聲中,他拉下了女孩。現在,他要先好好親吻他的郡主,他今生的妻子,他想守護卻又傷害過的人。

待到兩人重新都換上寢衣出來,可以聽到外面遙遙的更鼓聲,在一片整肅的肅城城內,這打更聲也有了肅殺之氣,遙遠而蒼茫。

謝嘉儀輕輕推開窗,看外面沉沉的夜色,有兩盞宮燈孤零零在廊下亮著,背後是北地無邊無際的夜。

她覺得有些微微的冷,可身後覆上來的高大溫熱的身體,立即驅散了這些微的冷意,帶來說不出的安穩和溫熱。陸辰安也學著她的樣子躬身朝半開的窗往外看著,拿下頜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微微泛著涼意的脖頸:“在看什麽?”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就在這一刻,謝嘉儀覺得如此快樂而穩妥。

天涯很遠,外面有時又很冷,可是這個人在陪著她,一起奔赴每個人命定的天涯。

她回身轉頭,抓著眼前人撐在自己身側的手臂,一點點打量陪著她走天涯的陸大人。陸辰安喉結滾動,只覺他的小郡主看人怎麽能這樣專注,眼睛裏好像藏了一把把小小的鉤子,她的視線每經過一處,那一處就不得安寧。陸辰安也看她,卻還是問她:“在看什麽?”聲音裏有微微的啞。

謝嘉儀的視線落在他頸間的喉結上,慢吞吞道:“看你呀。”說著擡手抵住他欲要壓下來的胸膛,歪頭問:“陸大人,你又在想什麽?”

陸辰安看著她,仿佛看一只自投羅網的小狐狸,輕輕笑了一聲,緩緩道:“想一句詩。”說著,他慢慢念道:“眠鬟壓落花,蕈文生玉腕,香汗浸紅紗。”

隨著話落,陸辰安把人壓在了榻上。翠綠的錦褥上壓著潔白如玉的手腕,烏黑濃密的發散落在碧枕上,榻上男人擡手揮下了半開的窗,滿室旖旎,鼻尖都是芬芳,而他的郡主在這個微涼的春夜裏生了薄汗,浸透了寢衣的紅紗,嬌軟的聲音喚著“陸大人”,一聲又一聲。

北地春草還未綠遍,北狄西蒙與大胤的大戰就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眠鬟壓落花,蕈文生玉腕,香汗浸紅紗。——南北朝蕭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