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與花

唐曉漁漆黑眼眸有些發空,看起來霧蒙蒙的,“可昨晚我還是讓他走了,我甚至沒有追問一句當年的事。”

因為她心有顧慮,因為那名為理智的弦頑固的仿佛天生就長在她的思維裏,刻在她的骨子裏。

如果她問了福利院的事,獵殺者很大可能會聯想到她與福利院有關。

獵殺者未必會把自己犯下的每一筆血債都記得清楚,可她們這些站在陽光下的人卻太容易被人盯上,稍微露一點口風,一點線索就很容易被獵殺者順藤摸瓜查到現實身份,帶來滅頂之災。

這些話是當年媽媽作為就近趕往過來支援的異能者,邀請她加入飛鳥時告訴她的。

她說獵殺者的事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如果他只是個肆無忌憚的瘋子,如果他背後沒有別的保護者,根本不可能在多方勢力的追捕下橫行這麽多年,她們要對付的敵人從來不只是一個露在明面上的獵殺者。

唐曉漁將這話牢牢記在心裏,每個字都不敢忘。

明悅也是一樣。

所以這麽多年她們都是最隱忍不言的追捕者,她們在克制自己的恨意,沒有也不能不顧一切。

直到昨晚,直到昨晚她依然在做最冷靜的緘默者,然後每分每秒都在與自己爭鋒。

克制著不去不計代價的將獵殺者推入地獄,縱使自己要先在紅蓮業火中打滾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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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指尖觸上她的臉頰,唐曉漁從極端冷靜也極端掙紮的狀態驚醒,擡眸看著對面坐著的人。

“你這樣做是對的。”明嬌說。

理智的人都明白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是權衡利弊後的最優選,他們痛苦的點並不是在懷疑自己的對錯,而是在於決定是理智做的,承載情感的那顆心卻無處安放,似漂流在苦海上的孤舟,沒有歸處和盡頭。

所以她也必須要說一些聽起來像是廢話的肯定來勸解。

“相信我,你現在的一切忍耐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這句話更是一句廢話,痛苦哪有什麽值得,尤其是對心有仇恨的人來說,痛苦是命運附加給他們的最大不公平。

但比起這時痛罵命運不公平,她更希望唐曉漁心裏能舒服一點,哪怕只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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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嬌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憐憫,只是比往日多了幾分低沉,唐曉漁聽著總是有些恍惚。

因為她的口吻平靜也真誠,真誠的仿佛感同身受,也似乎真的是同樣命運的經歷者。

她的眼睛還是那麽漂亮,只專注看著她的時候,仿佛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但這次卻不太一樣,她在透過她看更遙遠的地方。

但她的背後也只是墻壁,所以她能看到的遠方也只是回憶罷了。

唐曉漁本能想去捕捉更多,明嬌卻很快從這種狀態脫離,又只專注的凝望她,然後慢慢伸手輕柔的將她按向她的肩側。

“再休息一會兒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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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曉漁並沒有在書屋停留多久,日頭上來前就打算離開。

明嬌送她出門,凝望她衣袍翻卷時消失在晨光裏的背影,預感她們這次分開大概會很多天都見不到面。

不過她現在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唐曉漁現在被獵殺者占據全部心神應該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就會知道,她已經了解她的真正身份。

到那時她會怎麽想?

這是個比較難得出答案的問題,就像明嬌現在也分辨不清自己對那一天的到來究竟是期待多一點還是忐忑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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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的風依舊冷冽,屬於天舟的強大能量籠罩在四周。

唐曉漁知道魔域沼澤不會再構成威脅,蘊含在其中同樣的強大力量會被慢慢消解。

她向半山腰望去,那裏依然有警察和調查員在忙碌,她也終於能勻出一點思緒給本來應該是她重點關注的綁架事件,也包括綁架事件的策劃者謝楚。

另一件本應該被她注意到的疏漏也似古鐘被敲響,重重在她心間轟鳴。

唐曉漁的眸子裏,波瀾劇烈翻覆著。

其實不是疏漏,如果沒有獵殺者突然放出魔域沼澤,她已經為另一個被綁架者的下落安排好了解釋。

只是沒有如果,巨大的沖擊下,她完全忘記在明嬌面前模糊夜鶯與唐曉漁的界限。

明嬌現在……想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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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屋。

系統看著自家宿主自從主角走了,就一直站在窗口盯著遠處的古樹發呆,不由暗自嘆了口氣。

它想了想,打開話題,【宿主,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們抓住獵殺者。】

說實話,它現在就很後悔昨晚為什麽沒有抓住機會,第一時間用十萬伏特把獵殺者電成灰,現在也不至於想起他就氣得肝疼。

雖然作為一只統,並沒有肝,但它已經能體會那種感受了。

明嬌並不是單純的在發呆,她的心情固然很復雜,但情緒低落的主要原因是擔心唐曉漁,還影響不到理智,她在最初的煩憂過後,就開始整理短短一天一夜內接收到的所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