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學私奔

什麽做客。

哪裏有他們這樣被捆了雙手去山匪的巢穴做客的。

石徑窄小又潮濕,商絨前後都是提刀的惡漢,道旁茂盛的草葉拂過她的裙袂輕輕搖晃,見少年腰間的軟劍被人抽走,她心中越發不安,貼近他身側壓低聲音道:“折竹,我們貿然去他們的寨子,萬一出不來怎麽辦?”

為躲官道上的查驗,他們兩人才走了這條山道,哪知正遇上這些殺人越貨的山匪,這十幾人折竹或許尚能應付,可若是去了他們的巢穴,也不知其中又有多少兇險。

“你不是不怕死嗎?”

少年垂著眼睫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死了是沒什麽所謂,”商絨眉眼郁郁,聲音很輕,“但你總歸是不能與我一塊兒死的。”

折竹聞言擡眼,濃密的樹蔭透進來散碎的光線,他的目光落在她因這一程山路而微有脫落的面具。

“別耍什麽心眼!快走!”

身後一道粗獷的聲音滿含不耐,刀柄眼看就要重擊商絨的後背,而少年反應極快,雙手一伸便穩穩地將其攥住。

“你這小子……”

那絡腮胡的大漢先是愣了一下,看著面前這少年一雙剔透清澈的眼睛,他才要發怒,卻聽少年道:“她只是有些害怕,也算人之常情。”

“行了!快些走!”

前面領頭的刀疤臉回過身來,不耐地喊了一聲。

而商絨也察覺自己臉上的面具已經有幾處脫落,她捂住臉頰,卻見身邊的少年忽上一級階梯,在她身前蹲下去。

一如那個她逃跑的雪夜。

“三當家,您看這小子!”那絡腮胡大漢忙指著他喊。

折竹擡頭迎上前方那刀疤臉不善的目光,“不是要快嗎?她嚇得不輕,走得慢。”

說罷,他回過頭看向商絨,“上來。”

山風沙沙的,吹得人眼睛發澀,商絨趴在少年的肩後,聽到他的呼吸聲,前後的山匪交談起了什麽她也沒在聽。

無論是眼淚還是汗液,都一樣會破壞面具的粘性,他是因此才要背著她走,但她走的這段山路已經足以令她的面具一點點脫落,而她的雙手被捆著,此時正環著少年的脖頸,眾目睽睽之下,她一丁點兒舉動都能引來諸多視線,所以她只能低著頭,借著披風的兜帽遮掩一二。

“算了。”

折竹大約察覺到了什麽,他稍稍側過臉來,晶瑩的汗珠在他鬢邊,“藏不住便不藏了。”

他的語氣裏頗添一分莫名的意味。

商絨沒說話,只是看著少年因這一程山路而白裏透紅的俊俏面龐,她忽然擡了擡手,用衣袖替他擦去鬢邊細微的汗珠。

一時間,四目相對。

商絨一下頓住,很快低下頭去,任由兜帽遮掩她的半張臉,乖乖地趴在他肩上不再動了。

山匪的寨子依山中崖壁而建,雖不算大,卻因此而顯得寨中擁擠人多,商絨與折竹被帶入寨門時,便有許多雙眼睛在肆意打量著他們。

“怎麽帶了兩個活口回來?”

廳堂內,手中拿著一整只燒雞在啃的大漢滿臉橫肉,鼻子上還有顆顯眼的痦子。

“咱們劫人的時候,這一對兒可巧就撞見了,本是要殺了的,可這小子說,他家中出得起三萬兩來贖他的命,”那刀疤臉忙上前去拿了碗給寨主斟酒,聲音又放低許多,“大哥,我瞧他腰間玉帶金鉤的,是個有錢的主兒,回寨子的這一路上,這小子都是背著那小姑娘上來的,他們兩個說不定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小姑娘學人私奔呢。”

“私奔?”

那寨主厚重的眼皮一掀,先瞧了那黑衣少年無遮無掩的面容,再瞥一眼他旁邊的姑娘,只瞧見她被兜帽遮著只露出半邊暗黃的側臉,以及雜亂無章的眉毛,他“嘶”了一聲,有點不太相信。

“小子,你家中真能出三萬兩來贖你二人的命?”

寨主將面前的一碗酒喝了,說著,他身邊的刀疤臉又拿起來酒壇子給他斟酒,但只這麽一瞬,酒壇子脫了手,啪得一聲砸在了地上。

正悶著頭在一旁擦拭彎刀的二當家嚇了一跳,擡起頭看向那刀疤臉,“老三,你酒壇子都拿不穩了?”

刀疤臉的臉色有些怪,他晃了晃手,“不是啊大哥二哥,我這手上也不知為何疼得很。”

在路上就已經有點刺疼了,他沒太在意,現下卻是越發火燒火燎。

“三萬兩沒有,”

忽然間,一道泠泠的聲音傳來,“但解藥卻有一顆。”

這一瞬,堂內所有人的目光刹那聚集於那黑衣少年一身,眾人只見他輕而易舉地掙開了手腕的繩子,又去替身邊的那個姑娘解開束縛。

抽刀的聲音層出不窮,那寨主與二當家皆站起身來,用滿是殺氣的眼睛盯住他。

“我最討厭旁人碰我的劍,”

折竹神情淡薄,徐徐擡眼看向那疼得滿頭是汗的刀疤臉,“所以劍柄常年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