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是誰

半個多月過去, 淳聖帝仍臥病在床。

深秋時節,玉京的朝堂多風又多雨,商夢石成了監國太子, 這令胡貴妃與其身後的胡家如何能安?夢石到底根基尚淺, 加之元輔胡端良刻意在朝中散播是他故意陷害二皇子商息瓊的流言,以劉皇後的母家劉氏為首的清流自然對其也是心有怨恨。

秋雨送涼,濕潤的水霧朦朧,撐著一柄傘立在馬車旁的祁玉松在那片白茫茫的霧氣裏隱約望見一道頎長的身影漸近。

那果然是個極年輕的少年。

生得一副十分惹眼的相貌,行走間玄黑的衣袂拂動, 黑靴輕踩雨水,閑逛似的, 不緊不慢。

“祁玉松?”

少年走近了, 薄薄的眼皮輕擡,嗓音清泠。

“小公子,當初在容州城是祁某多有得罪。”祁玉松可沒忘了那山神廟裏近百的屍體皆是這少年的傑作。

“祁大人深謀遠慮, 早抓住了平步青雲的機會。”

少年似笑非笑, 意味頗深。

“若非小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留了我的性命, 我也無法回到玉京。”祁玉松額角隱隱浸出冷汗來, 低下頭去。

適時, 馬車內傳來一陣咳嗽聲, 隨即是夢石虛弱的, 沙啞的聲音:“折竹公子, 還請車上一敘。”

折竹聽出他聲音不對, 上了馬車掀簾進去。

夢石倚靠在車內, 臉色蒼白得厲害, 衣襟裏還隱約露出些細布的邊角, 折竹審視他片刻,一撩衣擺在一旁坐下,道:“看來你還是中招了。”

“商息照母子與胡端良怎會放任我坐穩這太子之位。”夢石才說一句,便又止不住地咳嗽了一陣。

“看來我給你的東西,似乎沒什麽用。”折竹只看他的神情,便猜出其中幾分。

“他們母子如今是什麽也不顧了,公子你才將證據交給我,胡貴妃便當機立斷,昨夜我遇襲之時,淩霜去了含章殿一趟,他出來之後,胡貴妃便奉旨入了含章殿侍疾,我進不去含章殿,即便我握著這證據,也沒有什麽用了。”

商息照私鑄兵器的鐵證是折竹大費周章替他找來的,但如今這東西卻到不了他父皇的手中。

“你狠,卻還不夠狠。”

折竹的語氣涼涼的,“若你肯多忍耐淩霜一些時候,也不至於到如今這般孤立無援的地步。”

夢石苦笑:“這朝堂上的事我還是見的少,不比他們那些常年淫浸其中的人,淩霜如今已向胡貴妃示好,商息照暫時也沒有再殺他的心思,他們如今已控制住了父皇,胡端良又與掌著兵權的何虎陽沆瀣一氣,只怕很快,禁宮便要亂了。”

“你不是還有敬陽侯?”

相比於夢石的愁雲密布,折竹依舊氣定神閑。

“敬陽侯其人,家族利益大於一切,此時我勢弱,他未必會為我冒險賭上一切。”夢石左思右想,此人也並非是絕對可用的,“但我讓祁玉松找回了敬陽侯府的世子趙絮英,薛家當初被滅門,胡家在朝上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敬陽侯不願輕易站隊,但如今的境況已由不得他們繼續不做選擇,趙絮英可比他父親有主見得多。”

敬陽侯手中有兩大兵營,但若要對上胡家其實並不夠看,這正是夢石如今最為心焦的事。

夢石口中的趙絮英便是商絨曾與折竹說過的,薛淡霜的未婚夫。

雨聲紛雜,在車蓋上噼裏啪啦,折竹雋秀的眉眼在這片青灰的光線裏顯得更為冷淡:“我這裏有一條路,不知你敢不敢試。”

“什麽?”夢石咳嗽一聲,見折竹遞來一封信件,他接過拆開,展開其中的信箋匆匆掃過其上的字痕。

“薛濃玉竟投靠了謝舟?”

夢石驚詫。

“你的意思是……”他很快反應過來,作為薛家唯一僅剩的血脈,薛濃玉若不是恨透了他父皇,又怎會入西北投靠那謝舟。

“折竹公子,你知道的,他們是反賊。”

夢石捏緊信箋,心中不可謂不駭然,這少年竟指給他一條如此大膽的路。

“說得好像你不知道你母親的死因似的。”

折竹挑眉,輕嗤。

果然,此話一出,夢石的神情變了又變,他深深凝視這少年:“你……如何得知?”

他心中的寒意越發凜冽,本能地警惕起來。

“啊,”

折竹扯唇,漫不經心道,“你應該知道你父皇丟了個回鄉養老的隨侍,那人是我捉的,只是他嘴太緊,我也才知道。”

這一番話半真半假。

夢石沉默。

的確如折竹所說,他母親柳素賢的死因並非如他父皇所說的那般簡單,當年在南州緣覺觀,他父皇是故意要母親聽到他與隨侍的談話。

父皇假意要拼出一條血路送身懷六甲的母親離開,實則不過是在利用母親對他的愛,使得母親於半途心甘情願地將他推下馬車去,獨自引開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