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氣氛十分古怪, 宛如一口即將煮沸的鐵鍋忽然被壓了個鍋蓋,沸還是在沸的,就是水花撲不出來了,憋在裏頭悶燒。

蔡昭激鬥了半日, 早就倦極, 此刻終於見到了既定目標, 便不曾察覺他神情有異,依舊興興頭的打招呼:“總算見到你了, 我還以為非要把幽冥篁道翻過來才能找到你呢!你穿著這樣,我都不敢認你了。”

宋郁之也看見他了, 端正的拱手行禮:“多日未見,慕君風采未減,甚好。”

昨夜幽夢悵然,自清晨起身後慕清晏就一直郁郁的,他自小的習慣就是心事愈深, 神情就愈是高傲冷靜, 不叫任何人看出來。

他心潮翻滾, 目光在蔡昭與宋郁之只見移動,一時喜悅, 一時厭恨, 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 最後冷冷的甩袖而去。

“誒誒誒,別走啊。”蔡昭連忙追了上去, 留下滿廳的人神情各異。

連十三立時請示:“剩下這些人該怎麽辦……”事實上白虎宮還有許多戰力未曾繳械投降,此刻他們正瑟縮後退著打算趁機逃跑。

遊觀月一把掐斷他的叫喚, “閉嘴吧, 要逃的就讓他們逃走!你宰那些負隅頑抗的罷!”不會看臉色的貨!這時候問慕清晏得到的答復定然是‘都殺了吧’。

然後他轉身面向宋郁之, 下巴擡高,一臉替主家捉奸的架勢:“不知閣下怎麽稱呼啊?”

……

慕清晏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蔡昭手忙腳亂的收刀入腰帶,幾下飛躍追去,扯住金黑色的袍袖,“你什麽意思啊,我這麽老遠跑來見你,站住,給我站住!”

慕清晏停步轉身,漆黑的眼珠清冷一片:“你來做什麽。”

“當然是找你啊!”蔡昭莫名其妙,“難道我還能來單挑魔教麽!”

慕清晏冷笑:“也不單吧,不是有宋公子與你同行麽。”

“我從未獨行過遠路,也不懂江湖上的規矩,連幽冥篁道朝哪兒開都不知道!三師兄有江湖閱歷又有的是盤纏,又剛好有事找你,我當然跟他一道走啊!”蔡昭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慕清晏最聽不得宋郁之的好處,恨聲道:“成伯在竹林精舍等了你半個月,你真想找我,為何不去找他!用得著姓宋的逞能耐麽!”

蔡昭一怔:“啊。成伯等了我半個月?你早就猜到我要來?”

慕清晏冷哼一聲,“不敢奢望!”長袖一甩,又疾步往前走去。

蔡昭脾氣再好,也有幾分氣了,“好好好,我本來擔心你孤立無援,萬一被聶喆捉去活烤了怎麽辦!如今看來你慕少君手段了得,人多勢眾,我這番擔憂著實無謂的很!如此甚好,我這就回去了!”說著反向大踏步的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金黑色衣袍飄動,慕清晏閃身攔在她面前,“你往哪兒去。”

蔡昭大聲:“還能去哪兒,打道回府!我雖不知進來的路,卻知道出去的路,你閃開!”

“知道什麽知道!你從鎮頭走到鎮尾都會走錯路,別回頭一通亂走叫聶喆捉了去!”慕清晏詞鋒尤其刻薄。

蔡昭氣瘋了:“我不識路,不過三師兄識路,就不勞你慕少君費心了!”

慕清晏牢牢捉住她的胳膊,四根蒼白修長的指骨陷入衣袖,蔡昭呵斥:“放開!”

“不放。”

“狗爪子不要可以剁了!”

慕清晏另一手搭在她脈門上,發覺氣血兩虛,“你又累又餓,我怕你倒在半路上。”

蔡昭數日來積累的疲憊泛上來,愈想愈委屈,憤憤然控訴起來:“是你說的,不能讓我在外面無依無靠獨自搏命,我想你爹走的早,慕家又人走茶涼,那我也不能讓你孤零零的獨自搏命啊,所以才一路磕磕絆絆趕了來。”

“我從沒自己走過這麽遠的路,越接近瀚海山脈,魔教勢力就越大,說不得連一間餛飩鋪子都是魔教開的,我怕的要命,每日不敢好好睡不敢放心吃,提心吊膽的摸進幽冥篁道,見了你不知有多高興,你居然還對我冷言冷語!果然上趕的不是買賣,我不伺候了!”她越說越氣,後面幾乎要哭出來了。

慕清晏低著頭,一句句聽了,蒼白的面龐緩緩泛起血色,破屋中那股腐爛清冷的氣息逐漸褪去,斜斜的陽光照進來——那是年幼的他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候。

他無意識的收緊手掌,蔡昭呼了一聲痛,“你想捏死我啊!”

慕清晏放開手,改牽女孩的衣袖,低頭走在前面,“走了,先用飯。”

……

遊觀月趴在窗口看的抓耳撓腮,“他們在說什麽,這是吵架了麽,又和好了?”可恨相隔太遠,他什麽也聽不見。

連十三領人收拾完白虎宮殘余,走過來道:“有幾個人說要投誠,要透露金庫密道什麽的,這事我做不來,你去吧。”

遊觀月急切的回頭問:“這位姑娘是誰呀,你見過麽?她是不是少君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