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慕清晏素來知道蔡昭是面甜心狠之人, 她說要一刀兩斷,便是半夜也會起身磨刀的。

不出他所料,次日一早蔡昭就讓店小二將小樓一層打掃出來,然後強行拖拽還在打哈欠的樊興家入住其中。正如她前夜所見, 這座小樓的一層本也是修繕精致的一套客房, 硬生生被那畫皮妖的手下挪走了所有家什與裝點, 將所有窗戶都蒙上灰撲撲的麻布,再擡來一堆粗笨碩大的木料做掩飾。

收拾半日後, 樊興家眼睜睜看著原先簡陋的屋子變得窗幾明凈舒適敞亮,裏嵌數間內室, 占地大小遠勝同門所住的那些上房,態度也從不很情願變成不好意思。

丁卓過來看了兩眼,立刻讓店小二將自己的箱籠行李搬了過來。樊興家希望師兄至少給個搬過來的理由,丁卓說我擔心師弟你夜裏怕黑,樊興家表示師兄你還不如不說呢。

戚淩波又氣又妒, 可如今也不便張口換房, 一甩袖子憤而離去, 戴風馳照例追去安慰。

宋郁之神情復雜的看了看蔡昭,蔡昭別過臉去。她知道宋郁之猜到了, 宋郁之也知道蔡昭知道自己猜到了, 但兩人都沒戳破。

這麽一番折騰, 蔡昭的意思昭然若揭——姓慕的你若再想摸進老娘的屋子,丁樊二人驚覺起來示警眾人, 兩邊立刻就是刀劍對刀劍,大家翻臉便翻臉!

但慕清晏豈是善與之人, 暗的不行, 他就來明的。

當日中午, 青闕宗與太初觀弟子在客棧大堂二樓聚宴時,發現慕清晏已帶著一眾部下喇喇的坐在他們對面,一般的醇香蜜酒,一般的紅燒糯米蹄髈,連燒鵝的腦袋都擺成相同悲憤的姿勢。

戴風馳拍案而起,高聲質問對方意欲何為。

慕清晏身著一襲大紅遍地灑金雲錦大袍,鬢如墨裁,金冠玉簪,並悠哉的搖著把一看就很貴的玉骨描金折扇,一派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假惺惺道:“逛街餓了來用膳而已,逛街不犯法吧,用膳也不犯法吧,你們北宸弟子連這也要管麽。”

遊觀月與上官浩男隨即跟上附和,領著眾狗腿你一言我一語的譏諷起來,什麽這條街是北宸開的呀這座城是北宸罩的嗎雲雲。

慕清晏若有似無的瞄向某小女子,故作憂郁道:“唉,都說北宸六派乃天下正道魁首,不想如今世風日下,門中弟子愈發不受約束,沒說幾句就惡形惡狀,兇蠻霸道,絲毫不講道理!”最後幾個字幾乎是擠出齒縫的。

戴風馳被氣的臉皮瓜綠,丁卓與樊興家都認為慕清晏這是在挑釁,只有宋郁之知道這委實不是挑釁,而是另類含蓄的調戲而已。

周遭同門們紛紛起身怒斥魔教謬論,戚淩波看蔡昭卻還在裝傻充愣,怒而質問:“師妹你怎麽一言不發!”

蔡昭反駁:“我說了呀。”

“你說了什麽!”

“我說‘師兄們說的對’。”

“就這些?!”

“還有‘師兄們說的太對了’呀。”

戚淩波氣的仰倒,眼看她嘴皮子一撩就吐壞水,蔡昭一把將她拽過來,壓低聲音威脅道:“你TM要是再敢拿我當初保護那人的過往說事,我回頭就把二師兄揍成死狗,再雇上七八九十個說書先生把你與二師兄那點說不清楚的破事編成話本子,滿天下唱出去!”

戚淩波汗毛倒豎:“我也能將你和那魔教妖孽的破事說出去!”

蔡昭慢條斯理:“我當初是受人蒙蔽,如今已經迷途知返了啊。師姐你呢,如今還與二師兄同進同出寸步不離呢。除非你們立即一刀兩斷,可你舍得麽?”

戚淩波被擊中弱處,她本來就心意不定,怎肯傷了戴風馳的心。

李元敏戴風馳等人哪裏說的過遊觀月之流,他們一徑的怒吼,遊觀月等人一徑的陰陽怪氣輕慢刻薄,沒幾個來回就被氣了個臉紅脖子粗。就在他們氣急敗壞要摔桌子拔劍之際,一位紫袍中年道士領著數名弟子緩緩登上樓來。

“呵呵呵這麽熱鬧啊,都在說什麽呢,連貧道踏入客棧了都無人發覺。”王元敬鶴氅飄飄,笑容和煦。

慕清晏目光一動,左右一顧,遊觀月與上官浩男會意,一個手指扣住袖中暗器,一個按上腰間箭囊,並同時微微後退半步,示意身旁眾部下暗中戒備。

慕清晏倒不是怕了王元敬,只不過之前兩方力量對比屬於三指捏田螺級別的,如今卻有纏鬥之虞。即便如此場面,他也絕對有把握先捶李元敏一拳,再扇戴風馳一耳光,踹倒丁卓,拍暈樊興家,然後從宋郁之與王元敬面前從從容容飄然離去。

不過要是如此的話,豈不讓某小女子看了笑話。

於是他鎮定自若的繼續坐了下去。

“聽聞慕教主數月前鏟滅聶氏之亂,奪回教主之位,貧道在此道一聲賀了。”王元敬微笑道,“適才在門口聽見慕教主指摘吾師弟與師侄們行止霸道,貧道並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