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窗外陽光燦爛,卻沒有任何暖意,寒風吹在人身上,頃刻間寒徹衣襟。

郗真聽完他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冷笑起來,“真是荒唐!”

他像看個瘋子一樣看著重明太子,“你拿你自己與我郗家相比?這算什麽?這能說明什麽?我選了你,就能說明你的重要了?”

郗真嗤笑一聲,“那我問你,我與陛下孰重,我與貴妃孰重?”

重明太子不說話,只擡了擡下巴,眉眼漸冷。

他答不上來,郗真冷笑一聲,“我還要問一問殿下,為何非要與我郗家過不去?難道我選了你,就要對我的家族不管不顧了?便是出嫁的姑娘,也總還得照拂照拂娘家吧。”

重明太子眸光微動,擡眼看向郗真。郗真冷冷地看向他,“況且,你口口聲聲說不願意被比較,有誰將你拿來比較了?難道不是你自己非要計較,無事生非,無理取鬧!”

“話說得好聽,當年,你可不是這樣做的。”

郗真氣極,拍案而起,“現在跟我算舊賬了?當年我是對你不起,可你就沒有騙我?當年的謝離,現在的重明太子,是一個人嗎?我問問你,是同一個人嗎?”

郗真話音落下,忽覺一陣耳鳴,眼前竟有些天旋地轉起來。

“氣死我了,”郗真喃喃道,“都要給我氣暈過去了。”

耳朵忽然有什麽東西,郗真伸手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卻是粘稠的溫熱的鮮血。

周圍一切的聲音都變得不真切了,血腥氣忽然在口中彌漫起來,郗真“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倒下去了,眼睛被血霧籠罩。他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朝他奔來的謝離。

“謝離......”他死死抓著謝離的手臂,眼前徹底昏暗下去了。

窗外下著小雪,屋裏點著蠟燭,謝離倚在窗邊翻書,跳躍的燈火映照在他的側臉上。

郗真擠進他懷裏,懷抱著零食,就著他的手看書。他看的是本遊記,說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我回家的時候,就是乘船,順流而下,一日千裏。”郗真道:“兩岸就是有猿猴叫,叫的人怪煩的。”

郗真喂了塊果脯給謝離,道:“我的零食快吃完了,你下山去給我買吧。”

謝離往他的油紙袋裏看了眼,果脯還有,肉條吃完了。

謝離捏著郗真的下巴,有些稀罕,“肉條那麽硬,你吃著不牙疼嗎?”

“我就喜歡吃,”郗真拍開他的手,“我拿來磨牙不行嗎?”

謝離低低地笑了,手指在郗真的唇上撚了撚,道:“怪不得那麽伶牙俐齒。”

郗真哼了一聲,一口咬在謝離手腕上,謝離也不躲,只笑著看他。

郗真也笑了,他剛想說話,不知怎麽,腹中忽然傳來一股劇痛,痛的他幾乎顫抖。

“謝離,你是不是有毒啊。”郗真眉頭緊皺,“怎麽我咬了你一口,就這麽疼啊。”

不過片刻,郗真就疼的說不出話,蜷縮著身子打滾。

“謝離,我好疼啊,謝離......”

東宮之中,郗真躺在床上,疼的手腳痙攣,滿頭大汗。

他的意識並不清楚,口中含糊著叫著誰的名字。黑壓壓的頭發散亂的貼在臉頰邊,被汗濕成一縷一縷的。

謝離就坐在床邊,他將郗真抱在懷裏,禁錮著他的手腳不讓他亂動,低聲道:“就快好了,真兒,就快不疼了。”

東宮的 侍女太監來來往往,腳步匆忙。太醫們跪了一地,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出對策。誰都知道郗真這是中毒了,誰都拿不出解毒的法子,甚至止痛的法子也不見起效。

郗真疼的顫抖,眼淚從緊閉著的雙眼中沁出來。謝離親了親他的額頭,“別怕,真兒,別怕。”

“嘩啦”一聲,一個花瓶被毫不留情地砸到了地上,重明太子看著殿中眾人,眉眼戾氣橫生,“扶桂呢!他人呢!”

太醫們跪伏在地,噤若寒蟬。難以想象,素來懶散隨性的太子殿下也有這樣的時候。

“來了,來了!”扶桂背著藥箱匆忙趕來,只稍加查看就拿出一瓶藥丸,“用熱水化開,給他灌下去,多化一些。”

謝離抱著郗真,將一碗一碗的湯藥給他灌下去。不過幾息,郗真就全吐了出來,穢物裏夾雜著汙血,十分可恐。

“繼續灌。”扶桂一邊施針一邊叫人繼續給郗真灌藥。隨著他一次次將藥吐出來,穢物中的汙血也越來越少。

扶桂為他施了針,又喂了兩粒藥丸,不多時郗真便不喊疼了,慘白著一張臉,沉沉睡去。

扶桂長出一口氣,看向謝離,道:“這是一種罕見的奇毒,名叫哀紅豆。此毒無色無味,入水即化,中毒者七竅流血,痛苦不堪。只消兩個時辰便能毒入心肺,神仙難救了。”

謝離低下頭,撫了撫郗真淩亂的頭發。他動作雖溫柔,但面沉如水,如山雨欲來,便是不說話,也有一股難言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