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給你的歌,我們的歌

夜深雪密,聽眾愈發稀少,人們只放慢腳步,卻不再駐足傾聽。到最後,只剩下範錫一個人。他跺跺略感僵冷的雙腳,笑著問:“你不累嗎?”

男人搖搖頭,拿出一瓶水,把裏面的吸管探進青蛙頭套。滑稽的喝水方式,令範錫忍俊不禁,大聲說:“我晚上還沒吃飯呢,一起吃點啥吧,我請你!”

男人靠近話筒,用似乎刻意壓低的聲音說:“再唱最後一首歌,是鄙人的拙作,叫做《私人島嶼》。怕出醜,剩你一個人才敢唱。”

這個歌名,令範錫微微一晃神。他沒多想什麽,立即大力鼓掌以示鼓勵。

男人放下吉他,播放伴奏,前奏一響起便驚艷了耳朵。

古典吉他、空靈的風鈴和隱隱的海浪聲交織,像夏日海風迎面吹來,和喜歡的人一起在沙灘漫步,換著吃手裏的冰淇淋。吉他聲變弱後,鋼琴和弦樂依次進入,讓配樂變得豐滿厚重。

“月光吻著海面,

海水眷戀沙灘,

沙子迷上你的足印,

刹那間它卻變淡。

飛魚戀慕海鳥,

海鳥癡迷船帆,

帆只愛水手的勇敢,

而他說想要靠岸。

你說是啊,人生無常,

凡事往好處想。

然後,我們在篝火旁等天光。

星光不及你的雙眼,

你很好看,風也不涼。

水手會再度揚帆,

一如你還會踏上沙灘。

魚和海鳥日日遇見,

海與月光夜夜相伴。

你說是啊,人生無常,

凡事往好處想。

然後,我們在礁石上看夕陽。

心動最怕被抓現行,

我像竊賊,愛意深藏。

海有彼岸,愛無終點。

只想和你一起相擁著腐爛,

在我們的島,我們的海灘。

只想和你一起相擁著腐爛,

在我們的島,我們的海灘。

被風吹散,化入雲裏,

然後一起,等一場雨。

你落在哪裏,我也落在哪裏……”

男人唱歌時,範錫如同雪人般呆愣愣地戳在原地。時間仿佛靜止了,飛雪也凝滯在半空。直到尾奏的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雪中,他忽然腳下一軟,踉蹌了一步,覺得壓在肩上的雪重如泰山。

他神情僵硬,緩緩後退,羞憤地大叫一聲,轉身便跑。細小的雪花撞在臉上,幾乎直接融進血肉裏去了,因為他把臉都丟盡了。

天啊,天啊,他一直在和前任聊天!他居然把前任當成了樹洞!

難怪上次偶遇時,管聲表現得那麽淡然。他還以為對方真的放下了,原來只是大招的前搖!

——“我這個人套路可騷了,以後你就知道了。”

“哈哈,你好有趣,你老婆肯定每天都很開心。”

“是啊,現在就在笑呢。”

如今回想,真的騷斷腿!

“八寶粥,別跑!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

闊別三個多月的偶像在身後呼喊,他回頭瞄一眼,只見一個青蛙人在雪夜裏緊追不舍,觀感十分驚悚。

“哎出租——”他招手截停一輛出租車,剛想拉開車門,又放棄了。起步價十三加一塊燃油費,現在已經快到半夜,還要額外收費,不太劃算。

他繼續毫無頭緒地亂跑,溜進一片老小區,指望用復雜的地形甩掉對方。奈何鞋不防滑跑不快,幾個趔趄之後,追兵已近在咫尺,幾乎能感覺到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在頸後。

終於,他這個運動健將被撲倒在路旁的雪堆裏。

雪沫子沖進鼻腔,他打個噴嚏,用力推打身上的男人:“你tm幼不幼稚!看我像傻子一樣,什麽都跟你說,被你耍得團團轉,是不是特別有快感?!滾蛋!”

管聲一把薅下青蛙頭套,迅速整理了一下發型,接著把他從雪堆裏拽出來,捧住他的臉問:“你犯什麽事了?!”

“為什麽耍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範錫使勁掙脫出來,嘶喊著質問,雙眸因羞憤而發紅。可是,他同時又是萬分驚喜的,憤懣之際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

見網友就像拆盲盒,拆出日思夜想的人,當然會想笑。

“不然呢?我跟你正常聯系,你會理我嗎?”管聲輕柔地拂去他頭頂和身上的雪,“只好另辟蹊徑了。”

“我都把話說得那麽明白了,你為什麽還,還要這樣……”他抗拒著對方的手,同時左顧右盼觀察路線,還欲再逃,“我真想把你腦子劈開,看看裏面裝的是啥。”

“不用劈了,裝的是你。”管聲在他額上戳了一指頭。

他逐漸冷靜,沉默幾秒,回答方才的問題:“我把蘇盼的弟弟揍了,我不想跟他和解,被行政拘留五天。”

“今天上午剛出來?”

“……嗯。”

管聲嘆了口氣:“怎麽這麽沖動?你脾氣很好的啊。”

“他說了一些,讓我無法忍受的話。”範錫迎上男人不解的目光,搖了搖頭,“現在我沒法復述給你,光是想想,我渾身的毛孔就都在冒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