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5頁)

可季凜微微向後退了一步,他避開了唐初的手臂,眼底露出兩分歉意,“抱歉,今晚有約了,你們去吃,記我賬上。”

唐初頓了一下,忍不住「嘖嘖」兩聲,“我說季老師,這你可就不夠兄弟了,我是差你一頓飯錢嗎!”

季凜依然笑得溫和又歉然,他將手機解鎖舉到唐初眼前,再次誠懇道:“抱歉,是真的有約。”

唐初擡眼去看,只見屏幕上是季凜和一個人的微信聊天界面,這人唐初還認識,算是季凜為數不多的老朋友——

席應宗:看新聞說案子破了?不如今晚小酌一下?我正好也休息。

席應宗:昨天我們科小護士給我推薦了家清吧,也在258街區,地址發你,晚上九點半,怎麽樣?

席應宗:定北街-畫皮酒吧(定位信息);

——

九點剛過,還不到夜生活活躍的時間,畫皮酒吧內卻已近滿座。

不過人雖多,卻並不顯得嘈雜,中央略高起的木制台上有個民謠樂隊在演出,主唱是個外表格外可愛的姑娘,卻有著極具反差感的磁性嗓音。

酒吧場地並不算大,沒有卡座,全場都是一樣的散台,離主唱最近的散台之一,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孩正握著個大鐵夾,一邊往面前的酒杯裏添冰塊,一邊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跟著哼唱:“今天的風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說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邊唱,他邊滿眼笑意地,應著歌詞,將其中一杯添好了冰塊的酒,推向了坐在對面的聞冬。

男孩眼底映著直白的熾熱,讓聞冬想起早上那捧被他丟掉的,開得正盛的玫瑰。

聞冬道了聲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濃烈的龍舌蘭瞬間在舌尖綻開。

放下酒杯,停頓一瞬,聞冬突兀開口:“我想分手了。”

男孩原本還在跟著哼唱,已經唱到了「千裏之外,不離開...」,猝然聽到聞冬的話,他茫然了兩秒,才像是沒聽明白一般,擡手揉了揉耳朵,輕聲問:“你...你說什麽?”

聞冬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液沒過唇齒,又順著喉嚨一路下滑,明明該是冰涼的,卻反而像在心上點燃了一捧火。

聞冬舔了下唇角,一字一頓,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想分手了,可以嗎?”

他就是這樣的人,連提分手這種事情,都不會直接說「我們分手吧」,而是會用「想」這樣的字眼,末了再加一句「可以嗎」,看起來好似十萬分遷就對方,可主宰權從頭至尾,都在他手裏。

男孩眼中茫然神色更甚,他雙手捧著酒杯,看起來無措得厲害,好半天,才顫聲憋出一句:“我...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你可以跟我說的小冬,我哪裏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

聞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驀然闔了下眼,下意識又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然而,這一次並不遂他所願,他已經不太能聞得到自己身上鼠尾草與海鹽的香味了,取而代之的,是種種或濃或淡,或香甜,或苦澀的味道交織混雜,縈繞不散。

聞冬知道,這都是只有他一個人能聞到的,屬於這酒吧裏每個人的,情緒的味道。

而此時此刻,最為濃郁的,就是來自離他最近的,對面男孩的情緒——是醇黑巧克力的味道。

醇香與苦澀共存,聞冬很清楚,這是原本的歡喜還未散去,又與當下被提分手的難過無措,相融合而出的味道。

聞冬薄唇抿了抿,半晌,他輕輕搖了下頭,語氣誠懇:“抱歉,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想到此為止了,可以嗎?”

男孩沒有說話,他定定望著聞冬那雙大而上挑的眼睛,然而在這一刻,那眼底裏再也沒有他熟悉的溫柔,反而映襯著他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空氣裏苦澀的味道愈發濃郁,像是正在從黑巧像美式咖啡過渡。

終於,在情緒徹底變為美式的瞬間,男孩點了下頭,啞聲答了一個「好」字,之後,他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過於辛辣的酒液刺激著味蕾與喉嚨,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玻璃杯與木桌磕碰,發出清脆聲響,男孩沒再說話,起身像門口走去。

背影顯得落寞無比。

聞冬微側過頭,視線跟隨男孩的身影一路到酒吧門口,像一場無聲的告別,復又波瀾不驚收了回來。

盯著面前酒杯看了兩秒,聞冬從身旁帆布包中摸出一個小瓶——鼠尾草與海鹽的香水小樣。

之後,對準手腕的脈搏處,噴了兩下。

但無濟於事,美式咖啡的苦澀,與其余種種混雜的氣味依然在鼻尖縈繞不去,快要將聞冬淹沒。

就像是某種過度的執拗,聞冬又舉起小香水瓶,對準了自己的耳後。

但這一次,他的手指還沒來及按下,就猝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