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3頁)

那天的後來沒過多久,媽媽就回到了家裏,媽媽哭喊著讓他們將弟弟帶了出去,和禽獸父親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那時候的韓揚想,他們還有媽媽,至少還有媽媽。

可下一秒鐘,他們家十一樓的廚房窗戶忽然傳出巨響,他的媽媽和禽獸父親一起從窗戶中飛了出來,摔;

落在地不過是一眨眼之間。

原來人變成肉泥是這樣的,那是韓揚那天最後的想法。

“警官,求你了警官!”講述完全部的韓揚已然神智不清,他兩只手都被手銬銬在椅背上,只有腦袋一下下大力撞擊在審訊桌上,“求你了警官,現在就擊斃我,擊斃我行嗎!我不想坐牢了,我想立刻執行死刑,立刻死掉!我早已經溺死在海底,不能再上岸了!”

從進審訊室之後就沒有開過口的聞冬忽然站了起來,他緩步走到韓揚面前,將一條項鏈放在了韓揚面前。

“韓揚,”聞冬居高臨下望著發瘋的韓揚,一字一頓道,“你知道的,你曾經遇到過浮木的,讓你溺斃在海底的不是別的任何人,而是你自己,是你親手斬斷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韓揚止住了一下下撞頭的動作,緩緩擡起頭,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條項鏈上,淚水便在瞬間洶湧而出。

那條項鏈並不是任何高端品牌的精品,相反,它一文不值,可對死去的沈溪而言,大概又是無價之寶。

那只是一條普通的黑色皮質素鏈,上面掛了一枚紐扣。

韓揚當然認得那顆紐扣,因為紐扣是他的,是他和沈溪確認戀愛關系後第一次去酒店開房,在兩人的幹柴烈火中,沈溪一不小心拽掉了他襯衣上的一顆紐扣。

沒錯,韓揚是真的喜歡過沈溪。

這大概才是讓他最最最痛苦的根本源頭。

命運像是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是他故意接近沈溪的,接近的目的自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最終殺掉沈溪。

他們的禽獸父親早已經死亡,可仇恨卻並沒有隨之消逝,相反,在後來漫長的人生苦海中,每一天面對他們癡傻的弟弟,都是在不斷復盤當年的噩夢。

他和韓安一次又一次想,如果當時能勇敢一點,果斷一點,能當場親手殺死他們的禽獸父親,那是不是一切都能變得不一樣了?

可惜沒有如果。

有個人告訴他們,終結噩夢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親手去斬斷。

死人是無法被報復的,可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定特性,卻存在於無數活人身上。

因此韓揚接近沈溪,把自己催眠成一個受害者的模樣,他想他明明那樣厭惡恐懼同性-戀,卻要被迫同沈溪戀愛,甚至同沈溪上床,沈溪和他的禽獸父親沒什麽不同,活該是被處死的。

然而...然而...

韓揚算好了一切,卻唯獨沒有算好自己的心。

他明明帶著槍而來,卻收獲了一捧真摯的玫瑰。

他不可克制為玫瑰沉淪,卻又身不由己最終殺死玫瑰。

沈溪死後,韓揚想了無數次,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沈溪,大概現在就不會有這般痛苦了。

可後來,韓揚又想,真好,幸好他遇到的是沈溪。

聞冬說的沒錯,是他親手斬斷了唯一的浮木,不過真好,他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裏長眠,至少也曾見過一線天光。

審訊工作還要繼續,動機明確了,但還有很多細節需要一一交代,尤其是與面具相關的部分,但聞冬卻沒有再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欣賞了兩秒鐘韓揚的慟哭,便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聞冬腳步又突然頓住,他偏過頭去看向韓安和韓揚,意有所指般道:“其實像你們的弟弟那樣也沒什麽不好,失憶亦或癡傻都是人類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畢竟,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講完這句,聞冬不再停頓,他轉身拉開了審訊室的門,神色如常同外面的一眾小警察們點了點頭,腳步不停,徑直走向了走廊盡頭的窗邊。

聞冬從口袋中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邊,剛剛點燃吸了一口,不遠處就又走來了一道熟悉人影。

聞冬沒有開口,他視線專注落在季凜身上,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在距自己半步之遙的位置停下。

迎著聞冬的注視,季凜唇角微勾,他忽然擡手,動作自然摘掉了聞冬唇邊還剩一半的煙,之後面不改色將那半支還燃著火煋的煙送至了自己唇邊,薄唇含住了微濕的濾嘴。

吸了一口,熟練吐出一個漂亮煙圈,煙霧氤氳中,季凜彎唇朝難得怔愣的聞冬輕輕晃了晃手裏的半截煙,溫沉道:“我來問清醒的人,借半支煙。”

作者有話說:

小季:和老婆間接接吻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