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哄她

這話應得毫無征兆, 慕雲月圓著眼睛,呆怔在原地,久久不知道該怎麽辦。

其余眾人亦是瞠目結舌,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巷子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只剩細雨敲打傘面,發出的“咚咚”聲, 以及小女孩欣喜的雀躍。

婁夫人最先回過味來,眯起眼, 上上下下打量來人。

她雖不知這人是誰, 但卻認識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

長寧侯府上的長房嫡女, 林嫣然,林榆雁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能被她如此依賴、還親昵地喚作哥哥的, 就只有……

婁夫人嘴角扯起一抹冷嘲,丫鬟拿帕子給她止血,她嫌礙眼,毫不客氣地拍開,瞪著慕雲月道:“我就說慕姑娘今日哪來這麽厚的臉皮,還沒和長寧侯府攀上關系呢, 就上趕著來府上送禮物, 獻殷勤,原是早就和人家私定終身,來討好未來婆婆了。”

“也對, 若是慕姑娘的話,做出這種不知廉恥之事, 也不奇怪。”

這話顯然意有所指。

慕雲月折了眉。

婁知許撐在婁夫人肩頭的手, 也僵了僵。

母親是在為他鳴不平, 他知道;慕雲月被當眾撕破臉面, 他該高興的,他也知道;可這話飄進耳朵的時候,他卻分明聽見自己左邊胸膛細微的碎裂聲。

所以慕雲月現在當真和那林榆雁在一起了?

怎麽會?

自己和她才分開多久?她怎麽會和林榆雁在一塊?怎麽能和林榆雁在一塊!

無數暴怒之音在腦海中同時炸響,婁知許克制不住,整個人都因憤怒而微微發抖。搭在婁夫人肩頭的手,也不自覺握緊。

婁夫人吃痛地“嘶”了聲,婁知許才回神,連忙松開手,歉然道:“對不住母親,兒子一時走神,沒留心。”

“不妨事,不妨事。”

婁夫人揉著肩膀擺手道,見他目光不定,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又忍不住擔憂問:“你這是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你以前可從沒這樣過。還有你這臉又是怎麽一回事?臉色為何這般難看?莫不是在來的路上,淋了雨,凍著了?”

婁知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也惘惘的。

他自幼被教養得內斂沉穩,喜怒不形於色;家裏敗落後,他的心更是成了死灰,哪怕生死這般的大事,也很難在他心裏掀起任何強烈的波瀾。

似方才那般情緒外露,還是第一次。

現在回想起來,他胸膛裏還有一股無名業火,燒得他五臟六腑生疼。

這是怎麽了?

婁夫人見他沉默,只當他是這段時日為了家中的前程,沒日沒夜操勞,累壞了,才會如此,她也就沒再追問,只嘆了口氣,拍著他的手安撫道:“罷了罷了,你不想說,母親也不問了,你自個兒心裏有數便是。”

然下一刻轉向慕雲月,她眼裏的慈愛和疼惜就悉數散去,只剩冷冰冰的譏嘲和輕蔑。

“方才在花廳,慕姑娘也承認了,那日校場之事,的確是你在無理取鬧。如今我兒的手指還沒好全,背上的傷也同樣未痊愈,人還被你父親停職在家。如此巨大的損失,你難道就不該有所表示嗎?”

“呵,你這是明目張膽來跟姑娘要錢了?”

采葭鄙夷地冷哼,“你捫心自問,這些年,姑娘幫過你們多少?又給過你們多少?你們有說過一句‘謝謝’嗎?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跟姑娘張這口,我呸!養條狗還知道沖恩人搖尾巴呢,你們婁家難道連狗都不如?”

婁老夫人不屑地“嘁”了聲,道:“我同你家主子說話,有你什麽事?汝陽侯府,百年門第,難道就沒教過你,什麽叫規矩禮數?這麽一瞧,誰才是連狗都不如?”

“你!”

采葭氣得磨牙。

婁夫人翻了個白眼,只當沒看見,繼續朝慕雲月擡下巴,頤指氣使道:“慕姑娘自己適才不也說,要補償我兒的嗎?那麽多人都聽見了,你未來婆婆也聽見了,難不成你才出長寧侯府的大門,就想反悔了?若真是如此,那日後我再遇見侯夫人,可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我兒能文能武,前程似錦,要真因為你而落了殘疾,我看帝京城裏頭,還有哪戶好人家肯要你這毒婦!”

最後幾個字,她刻意加重了音,幾乎是從齒縫間磨礪而出,淬滿了怨毒的仇恨。

一向把顏面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現在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揭開自個兒身上的疤,顯然是真氣狠了,要跟她來個魚死網破。

慕雲月無聲哂笑。

她畢竟是經歷過一世生死的人,這點小打小鬧,還入不了她的眼,想直接懟回去一點也不難,可麻煩就麻煩在,這裏畢竟不是自個兒家,她不好鬧得太過。

且因著方才雙方的動靜,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下雨的日子,還能把巷子口堵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