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野男人

燈火昏昧, 幽幽映入婁知許眼中,晃得他眯了眯眼。

意識雖然已經清醒,可四肢的感觸還深陷字方才的夢境之中, 無法自拔。便是現在, 心口那種刀絞般的疼痛,仍舊清晰可循。

喉中驀地湧起一股腥甜, 他忍耐不住,從床榻上坐起, 竟是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婁夫人“哎呀”了聲, 一把推開柳茵茵, 提著裙子飛奔過去,欣喜自己的寶貝兒子總算醒來, 可看見他蒼白瘦削的臉,她又心疼地哭天抹淚:“都是慕家那個小賤蹄子,把你害成這樣,等我哪天飛黃騰達,一定揭了她的皮!”

柳茵茵也扭著腰肢上前,拿帕子摁了摁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 伏在榻邊嚶嚶鳴泣:“都是茵茵不好, 那天因為表兄而氣急,口不擇言,才會激得薛二去尋慕姑娘的釁, 原是想為表兄報仇,卻不料竟幫了倒忙, 將表兄害成這副模樣。都是茵茵的錯, 茵茵罪該萬死。”

說著, 她便哭嚎出聲, 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隨時都能過去,渾然不見適才打人時的兇悍。

婁夫人似被她哭中了心扉,忘了放才兩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這些又與你何相幹,不都是那小賤人的錯?風水輪流轉,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塊,都好好的,阿許也繼續爭氣,早晚有一天,我們能踩在那賤人頭上,讓她給咱們叩頭認錯!”

柳茵茵抽噎著,“嗯”了兩聲。

大約是重新找回共同敵人,兩人重新和好如初,揪著慕雲月便是一通冷嘲熱諷,什麽名聲臭成這樣,根本沒有男人要,性子又驕縱,遲早要給家裏惹禍等等……

兩人說得正興頭上,婁夫人突然想起近來的傳聞,冷笑道:

“聽說那丫頭最近都住在歸雲山上,跟一個野男人同進同出。兩人親密得,跟夫妻一樣,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摟摟抱抱。她和阿許才分開多久啊,就敢到處跟人兜搭,簡直不要臉。這樣不知檢點的女人,得虧沒娶進門,否則就是家門不幸。”

還處在遊離狀態的婁知許,聽見這話,頓時回過神來,攫住她手腕,呵道:“你說什麽?她和哪個野男人在一起了?!”

說完,人又猛烈咳嗽起來,嘔出還多血痰。

婁夫人先是被他抓得腕子生疼,現在又被嚇得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嘴,拍背順氣,“兒啊,你現在人才剛醒,可不興這般大動肝火的。”

想想他動肝火的緣由,她也火冒三丈,“小賤人不要臉,吃鍋望盆,定是早就跟人家勾搭上了,給我兒裹綠頭巾呢。我明兒就帶人上山去,來個抓奸在床,給大家夥都開開眼,看她以後還有沒有臉出門!”

這事說幹就幹。

婁夫人罵罵咧咧撐著床榻站起,要去街坊四鄰裏尋摸人,嘴越碎越好。

柳茵茵也跟著起身,假模假樣地勸了幾句,便折回來,溫聲細語地端起案頭的藥盞,侍奉婁知許吃藥。

婁知許卻一把拍開她的手。

滾熱的湯藥燙得柳茵茵兩手發紅,淚水漣漣。

婁知許卻視而不見,只探長身子朝門口大道:“母親別去!”

冷不丁的一大聲,嚇得婁夫人一激靈,腳下不穩,徑直從台階上滾了下去,疼得她“哎呦哎呦”直冒冷汗。

一句“怎麽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聽屋裏傳來一句莫名堅定的話:“兒子要上汝陽侯府下聘,兒子要娶慕雲月為妻!”

說完,婁知許也不管婁夫人和柳茵茵是什麽反應,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連滾帶爬地掙紮下床,去預備聘禮。

他不知道那個夢境究竟是什麽意思,可那種切膚之痛,他卻是真真切切體驗到了,或許那就是他的前世吧?

若不是用旁觀者的角度,在夢境中重新回望一遍,他都不知道,自己過往居然這麽混蛋!把這世間對他最好的姑娘,辜負成了那樣。

好在一切都還可以重新來過。

這輩子,他定要好好補償她,將她捧在手心,疼在心上,寵愛她一生,讓她成為這世間最幸福的女人,絕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

婁夫人寧死也不肯幫他去提親,他就自己來。

開國侯府如今只剩一副空架子,根本籌辦不起多少聘禮,他便將這座祖傳的宅子給變賣了,讓一家四口搬去城北一座巴掌大的小院子裏,陰天下雨的時候還會漏水,只等以後自己一步登天後再贖回來。

反正夢境已經告訴他,他最後會是北頤說一不二的一等君侯,權傾天下,根本沒必要為眼前短暫的窘迫而擔心。

父親母親被他氣病,癱倒在床不能自理,他也當他們只是目光短淺,看不見長遠的未來,根本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只要把她娶回來,他們什麽不會有?

所以自己只要把她娶回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