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掌心沾染的血色像是帶著某種不詳, 無端淒艷。
他之前沒有這樣的症狀,是因為風恪給他的藥丸的緣故嗎。服下藥丸的一個月內要回到京城,他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
只是咳血, 暫時沒有難以忍受的痛感。
連慎微沒將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他把碗擱下,摸出枕下的帕子擦了擦, 把血跡處理幹凈。
這樣沒一會,連慎微就感覺到了疲倦,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就已經是傍晚了。
房間裏點上了燈, 桌子旁邊堆了一堆祭品, 應該是仇澈買來的,不過人卻不在屋裏, 不知道去哪了。
明燭:“主子, 您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嗯。”
連慎微把明燭交還的扳指重新戴好, 他轉了轉,扳指就靈活的動了下,幾個月前戴著,分明正好, 現在卻大了點。
“主子, 你醒來後,就用了半碗清粥,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太想吃。”
“我要了菜, 就等你醒了, ”仇澈端著托盤進來, 上頭放著四個小菜兩壺酒兩碗甜羹, 他擺在桌子上, “不吃點嗎?”
連慎微揚唇:“陪你倒也無妨。”
雖然沒怎麽吃東西,不過連慎微覺得自己比剛醒那會好了點,起碼有下床的力氣了。
衣服是新備好的,是他平時慣常黑色樣式,布料偏厚,邊角繡著紅金色暗紋。
沒束發也沒系腰封,連慎微很隨意的坐到仇澈對面,吩咐道:“明燭,把窗戶打開吧。”
明燭應下,窗戶推開之後,六月的晚風吹了進來,把波光粼粼的河面晃動的河燈、拱橋彎彎、高樓檐角、遊人如織的熱鬧,一同送進眼底。
繁華如夢,恰是金陵。
明燭還記得之前主子說冷,就拿了件披風給連慎微披上。
連慎微拿起酒壺,聞了一下,“鳳凰台的酒?”
仇澈:“嗯,前段時間出的新酒,月桂晚霜。”
“三年月下摘桂,取北方深秋白霜,釀制後再深埋五年,得一壇。”
“好雅致的名字,”連慎微少年時好美酒,來了興致,擡手倒了一杯,酒香甘冽,桂花香中裹著寒意,在此時節喝再合適不過。
“鳳凰台的酒最得我心意。”
剛倒好,酒杯連同他手邊的酒壺,一同被仇澈拿走,冷面劍客把酒和菜挪到自己面前。
而甜羹則放在了連慎微前面,分得清清楚楚。
仇澈:“沒讓你喝,這才是你的。”
連慎微:“……”
更想喝了。
“仇澈,”他斟酌著要怎麽說。
仇澈眸色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拿起根沒用過的筷子,在酒杯裏蘸了一下,擱在連慎微甜羹的碗上。
連慎微眼中疑惑。
仇澈言簡意賅道:“你可以舔舔。”
連慎微:“…………”
他靜了片刻,禮貌笑笑:“多謝仇兄,甜羹就很好。”
仇澈不以為意,吹著風慢慢吃著,“你明天真不去?”
連慎微:“嗯。”
“璟決會去,如果撞上了我,也不好解釋。他不知道從前發生的事,但總歸體內流著連家的血,無論如何,他都該去看看阿姐。而且,他去比我去,要名正言順的多。”
仇澈:“外人只能在外莊祭奠。”
連慎微:“所以我想你幫個忙,帶他去內莊。內莊的雪輕亭前是祠堂,除了祠堂,亭子北邊的地下有個寒殿,我想……”
“不是說想忘了浮渡山莊嗎,”仇澈淡淡道,“十年沒去,裏面的布局你倒是清清楚楚。”
連慎微頓住,啞然片刻,失笑搖頭。
“你什麽時候也計較起這些了。”
“十年前你消失於江湖,七年前才在朝廷當了官,期間的三年你去哪了?”
仇澈喝了口酒,“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哪還有什麽事瞞你,要當官,那三年我總得準備一下吧。其余的你怕是在外面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連慎微用了幾口甜羹,就覺得肺腔有些發癢,壓著聲音低咳幾聲,不太想吃了。
他起身到窗邊,攏了攏披風,眸底映著璀璨燈火:“真熱鬧啊。”
祥和安泰的熱鬧。
“京城不也熱鬧嗎?”
“不一樣。”
京城街巷對他不少罵聲,茶樓酒肆裏講的也不全是恩怨情仇的話本,來往許多權勢貴胄,多了層拘束和勢力。他總不願意出去。
“哪裏不一樣?”
“等有一天你去往京城,就明白了。”
連慎微笑了笑,補充道:“也有一樣的地方。”
仇澈擡眸。
連慎微:“不管是京城還是金陵,都是喧囂人間。”
仇澈聽罷,摩挲著手邊的無量劍:“可惜你現在同我比試,也不能飲酒。”
他垂眸給自己斟滿一杯。
連慎微:“何意?”
仇澈一飲而盡,啪的一下,空酒杯擱在桌面,低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