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分

“侍寢?”

聽著這兩個字, 薄朔雪好似晴天霹靂。

仿佛又回到了剛進宮的那一日,莫名其妙之間,自己的清白就陷入了危險境地。

不過, 薄朔雪畢竟不像當日那般猝不及防,也比當日多了幾分冷靜。

“殿下為何突然有此令。”

相處幾日, 他自恃也算了解這位殿下。

嘴上雖多輕薄之語, 卻並沒有什麽實際行動。

歸根究底,似乎是因為她太懶,而且愛潔到了極致, 不愛與人相處。

因此, 薄朔雪也就漸漸寬了心, 幾乎沒再想起那一回事。

現在突然又提起, 薄朔雪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這般臨時起意,更像是懲罰。

他做錯了什麽嗎?

薄朔雪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宮女卻沒有辦法等太久,見侯爺始終呆怔不語,便催促道:“還請侯爺往衣香園去,殿下在等著。”

薄朔雪抿了下唇,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

忍不住自嘲一笑。

長公主將他打扮成這樣,原來是為了更合她心意而已。

他自然不想去侍寢, 而且他記得, 太妃曾與他說過, 叫他放心,絕不會讓他當真做侍寢的孌.寵, 若長公主當真任性,他隨時可以去太妃宮中搬救兵。

但到了今時今日, 薄朔雪的心境也有了些變化。

他視長公主, 不再如洪水猛獸, 也大概知道她看似無理取鬧的行徑之下,都有自己的邏輯和原因,只是旁人大多都不理解。

更何況,太妃說得好聽,也給了他一個上柱國的官銜,但在朝堂之上真正站出來將他的名聲維護得滴水不漏的,是長公主。

綜合種種,薄朔雪不太想用太妃的權勢去壓制長公主。

他更想和長公主好好談談,弄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

燈宵宮的消息,幾乎沒過多久,便送到了慈平宮。

博陽侯正在慈平宮中做客飲茶,太妃聽小太監稟報時,並未避著博陽侯,似是習以為常。

博陽侯聽後大怒。

“若不是蓉兒你當初未來得及封後位,今時今日哪裏輪得到那個郁燈泠在這兒胡來。今日在朝上,她還頗顯風頭,莫不是有了什麽心思不成,還有,那個青台侯又是怎麽回事,何時同郁燈泠攪到了一處?”

比起博陽侯的惱怒,太妃卻是淡定許多。

她只眯了眯眼,瞅了自己哥哥一眼,喃喃道:“我倒是低估了這兩人之間的‘情分’。那薄小侯爺竟當真能勸動郁燈泠去上朝,還能讓郁燈泠在朝中維護他,今夜又要侍寢……怎麽看,都是寵愛有加的模樣。”

博陽侯越聽越急。

“那蓉兒你還不阻止?這郁燈泠太過反常,一點也沒有從前的乖覺。”

“為何要阻止?”周蓉挑了挑眉,經歷過歲月的雙眼滿含深意地看向博陽侯。

“郁燈泠待在後宮之中,什麽本事也沒有,難道還能成了你我的心病?大哥,你須得記住,她只是一件工具。工具要好用,平日便得好生養著,關鍵時候,才不會出岔子。”

“只是這青台侯……再看看吧,他又能忍受郁燈泠多久呢。”

聽著太妃篤定語氣,博陽侯焦躁心緒也放下大半。

這些年來,經過蓉兒手的事情,沒有辦不成的,他們一族數次在蓉兒手下化險為夷,他自然不會懷疑自己妹妹的手段。

如今的內宮之事變化太多,早已不是他當初隨著先帝平亂時那般光景了,他不懂的事,便不會多加置喙,交給蓉兒處置便是。

博陽侯放松一笑,展顏道:“那便不說這個了。洛地表兄家有一個兒子,名叫恒飛,蓉兒你可還記得?”

太妃皺了皺眉:“遠房表親,我怎記得那許多。”

“咳,你是貴人多忘事,他們卻很惦記你。在洛地,他們經營得很不錯,這次特地托我進宮來孝敬你。”

博陽侯說著便打開匣子,太妃看了眼匣中的財寶與店鋪門契,神情舒展不少。

“的確是頗有名氣的鋪子。”

“那是,不然怎麽顯得出孝心呢。”

太妃合上匣子,隨意問:“他們想要什麽?”

博陽侯撫了撫胡須:“洛地境內新開出來一座硝石礦,他們想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開礦?”太妃有些猶豫。開礦之事是件肥差,就這麽給出去,怕是太過輕易。但燕朝最值錢的除了金銀之外便是銅礦,硝石也沒有多大價值。

“到底是自家人,拿著也放心些。”博陽侯勸道。

權衡一番,太妃也沒多猶豫,點點頭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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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屋中,薄朔雪便見到長公主仰躺在榻上,腦袋伸出來懸在床榻邊,正由一個宮女替她絞幹剛洗好的烏發。

因著這個姿勢,長公主仰臉沖著門口,一雙黑得沒有絲毫雜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個方向,臉蛋如衣衫一般雪白,有一部分已經絞得半幹的長發在榻上披散著,像是黑夜中伸出的爪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