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診

最後薄朔雪在一個被掏空的大木櫃裏找到了躲起來的長公主。

薄朔雪要把她捉出來, 郁燈泠還抱著木櫃裏的柱子不撒手。

郁燈泠一手被薄朔雪拉著,一手死死抱住柱子,想繼續把自己藏起來, 不甘心地用黑溜溜的眼珠盯著薄朔雪,寒聲道:“你如何能發現我。”

是不是有人告狀!

薄朔雪嘆了口氣, 偏頭看了一眼外面的一地狼藉。

“這個櫃子本是用來裝奏折的, 現在奏折全都掉在地上,還有比這個更顯眼的嗎?”

郁燈泠恨恨咬牙。

失算了。

長公主一早聽見醫師來了,慌不擇路, 才會這樣考慮不周。

薄朔雪拉她的手其實是不敢使大勁的, 只是捉著她不讓她縮回櫃子裏去。

見長公主反抗的力氣漸弱, 薄朔雪上前一步, 將她整個人端了出來。

一邊哄道:“別怕,只是先看看。更何況,這回來的醫師年紀頗小,看著也和善,與從前阿燈見過的大胡子太醫不一樣的。”

郁燈泠逃無可逃,只能把臉往薄朔雪的衣領子裏鉆,掀開他的外袍衣襟遮住自己, 企圖自欺欺人。

薄朔雪就這樣端著長公主來到外院, 對洛其無奈道:“洛公子, 這樣可以看診嗎?”

洛其看著眼前這一幕,倒是波瀾不驚, 小小年紀的面容上,因著這份沉穩而多出了些許見過大風大浪的淡定從容。

他點頭道:“可以。”

薄朔雪便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洛其在石桌上擺好一應家夥事, 準備給人把脈。

薄朔雪一邊拉著郁燈泠的一只手, 一邊往腕墊上遞,一邊道:“這是大燕的長公主,尊貴非凡,請洛公子謹慎著些。”

洛其還是面無表情,仿佛不管眼前的是公主還是農婦,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薄朔雪將他態度看在眼中,心裏倒是多了幾分安穩。

洛其剛要伸出手探脈,腕墊上白玉凝脂般的手就嗖的一下不見了。

薄朔雪:“……”

他在自己懷裏掏了掏,又把長公主縮到他衣服裏的那只手抓住,放回了腕墊上。

面上的嚴肅也快要繃不住了,只得勉強維持著平靜對洛其道:“請。”

洛其沒說什麽,從容地搭上二指。

可越探,洛其的神色越是凝重。

薄朔雪心腔裏也跟著懸了起來,呼吸有幾分緊繃。

等到洛其收回手,薄朔雪才凝神問道:“如何?”

洛其搖搖頭:“不好。”

這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在薄朔雪心上重重敲了兩記。

他眼眸微窄,沉聲問:“怎麽說。”

洛其垂眼斂容,細細數道:“體虛,脈弱,神亂,血涼。哪裏都不好。”

薄朔雪緊緊咬住牙關。

他先沒接話,低頭看了眼懷裏的長公主,緩緩松開束著她腰際的手,溫聲道:“看好了,殿下進去歇息吧。”

郁燈泠真是多一刻也待不下去,立刻從薄朔雪膝蓋上挪下來,用她最快的速度走掉了。

看著她進了屋,薄朔雪才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住自己的心緒。

這麽多毛病,怎麽宮中的太醫一個都瞧不出來。

究竟是這其中有鬼,還是面前這黃口小兒胡說。

但,洛其說出的每一條症狀都是薄朔雪有所察覺的,其實他已經信了大半,但為了求證,只能壓著心慌,淡聲問:“何以至此?”

“病根有許多。往最長遠的說,便是,不睡覺。”

薄朔雪忽地一頓。

他看向洛其,懷疑道:“她……殿下,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躺在床上。”

洛其被質疑,並不慌張,只平靜道:“躺著,便是在睡覺嗎。換句話說,哪怕是閉著眼睛昏睡過去,也並不能說明就是好好地在睡。”

“人的睡眠分為許多種,可以理解為一座數層寶塔,在某些層級可以得到妥善修養,而在其它層級,不僅得不到休息,甚至還要遇到一些妖魔鬼怪,‘睡’得越多,反而對身體越是虧損。”

薄朔雪擰緊眉。

這話他聽懂了,卻很難理解。

阿燈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動不動就喊困,可她還是缺覺?

躺十個時辰都無法安穩入睡,到底是什麽阻礙了她?

他對阿燈,還有太多未曾了解的東西了。

薄朔雪深吸一口氣,微微闔了闔眼:“洛公子實乃神醫。那依洛公子之見,眼下該如何調理?”

“吃藥。”

“……”

薄朔雪掙紮了一下,問道:“能不能爭取食補?”

“不能。”洛其十分冷酷,“這位病患的身子已經虧損到了極點,只是仗著年輕,從表征上看不出毛病。此時但凡有一點小病,便能引發極惡的後果。”

薄朔雪臉色白了白。

他又想起夏烈節那日,長公主忽然之間虛弱到極點的模樣。

咬了咬牙,薄朔雪下定決心道:“好,那便用藥。只是,這藥請洛公子盡量配得不苦些,也不能用得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