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時而微風起,她輕盈的淡粉羅裙裾擺前後波蕩,宛若一朵嬌嫩的芙蓉花,含羞綻放。

又翻過一頁,這時,垂在美人肩旁的一縷發絲,因風亂舞著揚飄到飽滿額前。

施霓似被癢到,略微蹙了下眉,可即便是透著不耐煩的神態,映在她那雙耀熠的桃花眼裏,含義也像嗔更濃,怨稍輕。

她將琴譜放下,正準備把剛剛背下的指法回憶一番,這時,門口忽的突兀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施霓聞聲擡眼,就見自己的貼身婢女阿絳又門也不敲地莽撞跑進來。

“阿絳,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在王府不能這麽沒規矩,若只有我在也就容你放肆了,可萬一不巧碰上雲娘娘和稷哥哥,你這頓罰定是要挨上的。”

阿絳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一進屋,她直接跪在施霓面前,表情痛苦悲壯,“若是能為姑娘規避禍事,阿絳就算受罰也心甘情願!”

“禍事……”聞言,施霓喃喃地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當下卻並無什麽恐懼感。

自她有記憶起,身邊的禍事似乎就沒停過,父母早亡,家族衰落,豢養宮中……除去一副光鮮靚麗的皮囊外,她根本一無所有。

而及笄之後,就連她唯一自持的美貌,也漸成了引禍生事的源頭。

寄養宮中,她從來身不由己,於是學著得過且過,將對一切事物的期待值放到最低。

既如此,還能有什麽禍事能值得她傷神怨嘆?不過是苟活罷了。

“你且起來,膝蓋久跪會痛的阿絳。”施霓微嘆息,彎身欲將婢女扶起,她性子溫吞和善,對待手下人也是惻隱關懷。

可阿絳卻倔強不肯起,見施霓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一時憂心更重。

“姑娘對自己的事總是不上心的,可這次危難卻不是平日裏的宮苑內鬥,能被周旋化解,涉及國難,姑娘若再不想法子,恐被當作西涼求和的貢禮,獻送大梁!”

在施霓怔然的目光下,阿絳言簡意賅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完整,末了,又再次強調,此事為大王子拓跋川所提,而三王子拓跋稷則極力反對。

聞言,施霓心頭湧出些許復雜,恐懼是有,但麻木更多。

她是罪臣之後,世上早無親人可依,幸得被雲娘娘收養宮中才不至餓死街頭,起初,她還幻想天真,真把雲娘娘認作自己的恩人,貴人。

可直至後來,她無意聽到雲娘娘和嬤嬤私語,才知她們肯施舍好心,竟都是為了將她盡心調.教成能與王後爭寵的棋子,她的歸宿,不是這溫居榭,而是大王的床榻。

也是那時施霓才恍悟,怪不得這些年來,她衣食住行樣樣享受最好,被嬌養的程度甚至與金枝玉葉的公主無異,還有嬤嬤對她所提的那些奇怪要求……竟都出自,一場經年陰謀。

這些年來,無論冬夏,她都必須夜夜奶浴泡上半個時辰,十多年的潤養,叫她如今的肌膚嫩如嬰孩,揩一把都好似能捏出水的嬌;還有常年來她必須每日要喝的至苦湯藥,也叫她較同齡少女而言發育得更甚豐腴,尤其胸部,常覺滿漲。

她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哪裏懂得這些後宮腌臜手段,她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雲娘娘這些年來對她所謂的偏寵關照,根本不是出於憐愛,而是在飾裝禮物!

為了她自己的後宮地位,施霓無辜成了她的試驗品,被她用心調養成了一個任何男人都拒絕不了的少女尤物,更或是,床笫玩物……

她當然想逃,可雙方實力殊懸,她除了認命只剩一死。

而造化弄人的是,偏這時,三王子拓跋稷對她傾訴歡喜,雲娘娘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自己的雅正兒子也沒逃過男人的劣根,對美色同樣是貪愛垂涎。

也因此,雲娘娘的計劃被打亂,而施霓暫靠著拓跋稷的庇護,安度了這數余年。

而如今,她不知拓跋稷究竟還能護她幾時。

施霓嘆息自己躲不過的命運,於是不禁自怨自哀地籲出一口氣:“不管是西涼還是大梁,於我而言不過是從狼巢到虎穴,左右身不由己,又有什麽區分。”

阿絳並不知雲娘娘的計謀,當下還天真道:“姑娘何出此言?以雲娘娘對姑娘的偏寵,怎會舍得將姑娘送去千裏外的大梁,更何況稷王子對姑娘深情許許,此事他絕不會應允的呀,如今姑娘只管去找他們示弱,再可憐掉幾滴眼淚,這禍事自當可以避免。”

施霓無力坐回軟榻,目光散到窗外開得正好的木槿花上,半響才道:“阿絳,這裏是王宮貴苑,最不值得信的,就是二字深情。”

阿絳當時不信,卻不想施霓此言當真一語成讖。

半月後,王詔送達,拓跋宏特立施霓為王後義女,賜封號舜華,享公主華轎豐儀。

她得了體面恩賞,同時,公主為佑國運,遠赴大梁的第二道詔書緊接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