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施霓向來顧禮,自是不想在人前失儀。

可她只一想到姑姑方才交代的私密話,已實實落入了將軍的耳,便直覺無地自容,當下臉頰漲紅著,眼淚如珠地墜,根本是想止也止不住。

見狀,何姑不由一愣,不知小姑娘為何突然傷心成這樣,於是忙止了繼續教習的動作,又看向霍厭,眼神仿佛在示意:你的人,自己去哄。

眼神略微交流,何姑靈機著準備開溜,她拂袖起身,走前又沖著霍厭囑咐道:“我先去後面給小妮子抓藥,待我回來前,你定要把人給我哄好了。”

霍厭淺應了聲。

何姑走後,內室裏便只留施霓和霍厭兩人了。

施霓訕訕地垂著目,時而低泣輕啜,卻始終不敢擡眼看他,而霍厭略微沉吟後,向前挪進幾步,坐得離她靠近了許多。

接著,又從她手裏拿過帕子,傾身過去幫她細細擦著眼淚。

施霓眼睫輕顫了下,不由拉住他的衣袖,有些緊張地問道:“……將軍,我,我方才是不是沒規矩了?”

“姑姑不是外人。”他叫她寬心,繼而動作繼續,一下一下細拭著她眼角的輕微淚痕。

只是他的動作太輕,施霓不免覺得癢,可才輕輕掙了一下,不想他卻一瞬傾離更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施霓立即呼吸都屏住了。

“放松,馬上擦好。”

帶灼的吐息拂繚在她額頭,施霓不經意地望進他眼睛裏,只覺裏面深邃幽漆,仿佛隔著層迷霧。

接著,又聽他再次啟唇發問:“剛剛哭,是因為害羞?”

施霓避過眼去,眸子含著濕漉,而後遲疑地點了點頭。

霍厭已經擦拭好,收回手後,又不緊不慢地將手帕揣進自己的懷裏,施霓擡眼微疑,不知將軍為何要占下自己的帕子。

“上次在寒池沒見你哭。”

霍厭看著她,口吻略帶困疑,一番思索後依舊無果。

他不想見她落淚,可又拿不準究竟到何程度才會引她傷心,這次他只是落了眼,便已引得她這樣委屈,可上次在寒池,他情不自禁濕身抱了她,也親撫過她細膩腰身,卻也沒見她這般羞得哭。

“不一樣的……”施霓把頭垂得更低,含糊嘟噥著回。

哪能一概而論……上次她是一心想著保命,委曲求全也不過是怕眼前的突然出現的陌生匪徒傷了自己性命,所做一切亦皆為隱忍。

加之當時天色那樣黑,又有溪水環身覆遮,她還算有處遁形,而如今,兩人已相識熟稔,再這般大剌剌地自展不端,她哪裏能再忍羞。

可她的這番自我糾結霍厭並不知。

當下他臉色微凝,懷揣心事地再次追問:“為何不一樣?”

施霓稍窘,正想組織語言將話闡明,卻不想霍厭忽的開口,語氣含著些不明意味。

“因為快要進京面見聖上,姑娘擔心落人口舌,所以如今行事更為謹慎,也想以後都和我盡量保持距離,可是如此?”

他說的不緊不慢,但臉色陰郁著,明顯在忍著什麽。

聞言,施霓錯愕微怔,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想,他好心帶她來尋醫看症,她又豈會思尋那些。

可霍厭卻像是認定了什麽,當下臉色冷著,表情很疏淡:“罷了。我去姑姑那邊看看藥材抓完了沒有。”

明知她的未雨綢繆並沒有錯,可霍厭還是心煩意亂,胸腔塞著一口氣,此刻如何都順不出來。

尤其,她還是他親手送進京的……只一想到這個,他不免煩郁更甚。

霍厭繃著臉色轉身欲離,想先自己冷靜下心緒,之後再同她細談進京以後,可他剛轉過身去,胳膊便被一纖柔無力的嫩手拉扯住。

接著,她人就貼了上來,“將軍……”

施霓低喃一聲,聲音軟的好似在撒嬌,只這一聲,便叫得霍厭頭皮麻了麻,步子算是怎麽也邁不出去了。

見霍厭止了步,施霓怕他反悔,於是忙將心裏話說出:“將軍面冷心善,一路以來都待我很好的,不僅出面懲治馮昭,替我出了口惡氣,眼下還不嫌周折特意帶我尋醫看診,我自是心懷感激,更想著有機會報答。”

“方才,將軍見我落淚,猜測我是在有意排斥將軍,可我真的不是。那樣的情況,我只是太羞恥難為情了……將軍若不信我口頭所言,那我便實際相挨近些,不知這樣可否證明我對將軍的信任,而不是在虛以委蛇,處處防備?”

她是不知該如何說清,才情急之下想了這麽個主意。

而且,他們早就抱過的,在施霓的認知裏,這樣衣衫整齊地友好擁抱不算什麽,她這樣只是想表達信任。

聞言後,霍厭臉色繃緊,嘴巴抿動半響,終是欲言又止,任由她抱。

當下,他腰身被她白皙的手臂緊纏著,背部也感受到了她柔軟的緊致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