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另一邊,程夫人進了望月宮,便被柔妃娘娘拉著敘了一上午的話,還是和平常一樣,話頭無非半句不離寧樂公主。

柔妃娘娘語氣生嘆,“也不知這丫頭近日裏又受了什麽刺激,這段時間一直磨,非要陛下和本宮同意,許她現在就出宮單獨住進公主府。雖然陛下寵她,這公主府在她少時便提早築建好,但按我大梁的規矩,歷來是要嫁人後公主才可出宮自住的啊。”

聞言,程夫人也覺驚駭,“本朝好似還沒有過這個先例。”

“誰說不是你呢,這不前幾日才殷殷切切求完她父王,今個又去找了太後娘娘,也不知她這般是為誰拗這個勁,任性程度簡直是隨了她那親姑姑。”

寧樂公主的親姑姑,自是指當今聖上的胞妹,圩陽大長公主了。

昔年間,圩陽公主和柔妃、程夫人年紀相仿,幾人都是京中貴女,未出嫁前更有些閨閣之情。當年,長公主儀態萬方,誰見了不贊譽一句端淑典雅,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丈夫死後半月後,就開始明面在公主府豢養起了面首,此舉一時引得眾人驚詫,更是在京中招了無數文人的指摘非議。

不過也是稱奇。盡管如此,當時先皇和太後娘娘並未執意反對,反而對大長公主的荒唐行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如今的聖上登基,全京上下便更無人有身份去隨口指點公主作為。

現在,她們與大長公主已不太走動,可大長公主卻招小輩們的喜歡,尤其寧樂,時不時便去公主府叨擾一番,柔妃娘娘也因此擔憂,寧樂如此執著,別是受了她這荒唐姑姑的影響。

“若真允她出府別住,不在本宮眼皮底下,她豈不是更要無法無天了。”柔妃為了自己這唯一的女兒實在操碎了心,眼看到了待嫁年歲。

程夫人只好在旁想勸:“公主是個活潑閑不住的性子,可心地卻良善,娘娘莫憂,相信兒孫自有兒孫福就好了。”

“夫人倒通透。本宮還沒來得及問,序淮應陛下旨意娶了涼女,如今又領兵出征在外,你和她在府中單獨相處,可還適應?”

程夫人聞聲默了默,而後點了下頭:“我也意外,我竟容得下她。”

聞言,柔妃將身姿坐正,而後驀地笑笑,“如此也好,你心中結締能因此解,以後也不至於過得那般自苦。”

程夫人斂神未語,只若有所思地搖了下頭,而後淡淡呷了口茶杯裏的紫蘇飲子。

剜在心坎的刺,容輕易便被拔出,她又如何對得起自己那馬革裹屍的夫君。

……

沔南界。

在佪河兩岸,梁沔兩軍成僵持狀態,尤其梁軍,因連軸備戰早成露顯疲態。

沔軍擅水,稍微有點經驗的大梁將官,都不會選擇在佪河附近發動正面攻勢,可丞相言榷卻不聽人勸,孤注一擲,堅決要臨水發動主攻。

對此,隱下身份如今只為尋常兵士的牧遊雲嘲弄一笑,道:“言榷如此指揮,與叫大梁人伸著脖子自願去被沔軍砍,又有何分別?”

眾人皆在休整、診傷,無人在意仄帳偏角處匿著的兩人。

聞言,常生目光放淡,言道:“三波主攻,次次敗亂,所謂一鼓作氣,再三轉竭,梁軍首戰時氣勢有多威武,如今被挫傷得就有多頹靡。眼下,梁軍內部已開始有人私底議論,說歲月殺豬刀,老相爺終究是人老志迷,沒了曾經揮斥方遒的領軍將才。”

牧遊雲擡眼,問:“那你覺得可是如此?”

“只能說言榷手段高明。”常生搖了下頭,面無表情地諱莫如深,“他並非將才不再,只是這次,他一心只想保沔南的水師,自折梁軍戰士也在所不惜。”

牧遊雲斂眼,“奇了。霍厭想不通的事,我也想不通。”

常生微頓,轉眼看向周圍舉簇成堆的傷殘兵士,眼見他們一個個傷痛難忍,面容苦痛,於是不禁沉聲道:“犧牲普通兵士之命只為達自己私心,此為上權者的殘戾,無論其目的究竟為何,都實在可惡。”

“霍厭叫你我二人來這,就是為尋拿罪證。放心,惡人自當自食其果,師父的冤仇,我們很快就能報了。”

常生點頭。

牧遊雲說到這,似又忽的想到什麽,於是忙出言提醒。

“那寧樂公主,你說你已解決好,可我看她安然無恙地離開軍營,走時還笑得明媚。這世間謊話太多,什麽都比不上死人開不了口更值得人安心,此事你自己思量,我們聯手霍厭圖謀大事,萬不可在這丫頭身上出現疏漏。”

常生聽到“死人”二字,幾乎是立刻將眉心擰住,他壓制住心緒,只應聲回了師兄的話。

“大梁公主還有利用價值,徒增人命更易惹人生疑,師兄放心,我已將人穩住。”

牧遊雲看過來,“我看她對你很不一般,難道你對她沒存男女間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