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霍厭抱施霓回來時明顯是不願叫下人聲張的姿態,故而程夫人聽聞西屋動靜已經是午睡過後了。

程夫人身邊的丫鬟們並不了解具體情況,只知霍厭進府時衣袍沾了血,而他懷裏的施霓模樣懨懨的,很像是一副受了傷的模樣。

故而她們傳話傳得也不清楚,添油加醋地越描越復雜,叫程夫人聽了直不忍心驚,還當真以為施霓傷情嚴重。

於是她起身匆忙,帶著人就要前去西屋看望,可路上遇到從外返的荊善,見與他同路,程夫人忙著急打聽。

“方才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聽說還見了血,那丫頭現在怎麽樣了?”

荊善恭敬地如實回道:“夫人放心,少夫人無礙,什麽見了血怕是丫頭們看岔了。”

施霓被擄東宮之事,霍厭已言辭下封口命令,若有人再敢亂說,便是將其舌頭拔下給予威懾,荊善正包攬此任,自不敢向程夫人如實告知。

“當真無事?可是丫頭們……”程夫人憂心不減,於方嬤嬤兩人面面相覷。

而荊善則回復肯定,“屬下豈敢相瞞,夫人若實在放心不下,不如親自去一趟西屋看一看情況,屬下這正有東西要交付給將軍,如此正好與夫人同行過去。”

聽荊善如此言語,程夫人目光隨意地掃向他手裏拿著的那枚邊角輕微破損的玉佩,一瞬間目光凝滯。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仔細確認著什麽,而後猛地伸出手去將那枚玉佩抓握在手心裏,摩挲著細觀。

“這是玉佩從哪來的?”

程夫人聲音震驚,又因情緒的波動而帶著明顯的輕顫。

荊善從未見程夫人在人前這般失態過,一時倍感驚詫,但還是如實回說。

“這是少夫人的玉佩,今日不小心遺落在外面,屬下正準備去西院送回。”

聞言,程夫人瞬間瞠目,眸光更是忍不住地微微濕潤。

她心頭滿是克忍不住的懷愧,於是不禁喃喃輕語道,“竟……竟是那孩子的。”

荊善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應聲將目光移向那枚玉佩,只覺其除了表層泛舊,看著也並無什麽特殊之處。

他下意識困疑發問,“夫人,這玉佩有何非比尋常之處嗎?”

非比尋常之處……

程夫人手指收緊,又拿著手絹將眼角的淚濕擦幹,她尋助地看向方嬤嬤,就見後者目露嘆惋地點了點頭。

果真不是只她一人認出,方嬤嬤同樣也辨了出來。

其實,她手中的這枚玉佩眼下狀態並不完整,原本它與它的另一半是能合璧成圓環的,可現在,玉佩一分為二,各自只能呈出半月之狀。

而那另外的一半,如今收放在霍幹的遺物方匣中,成了程夫人夜付思念的唯一寄托。

當年,西涼騎兵實力尚且雄厚壯盛,並不斷猖獗侵擾著大梁的北方邊境城池,而霍幹奉皇命率十萬將士北征西涼,意欲將西涼騎兵擊潰駘蕩,卻不想,在梁軍與之正對焦灼之際,原本保證持中立態度的烏延忽率兵來襲,使霍家軍團陷入被左右夾擊,傾覆的危機。

就在這關鍵時機,是西涼一副指揮官為報昔日霍幹對其在戰場上的不殺之恩,舍命送來了機密情報,將西涼與烏延的隱秘合謀及時告知,這才叫霍家軍免了被舉殲的危機。

可為護大軍安然撤退,保住大梁的兵團根基,霍幹到底還是選擇以自身犧牲來換取大軍的安然退防,而那半枚玉佩,便是那位西涼副使送來言表身份的信物,最後也成了霍幹戰死沙場所留遺物之一。

霍幹戰死,大梁舉國哀悼,她受亡夫之痛煎熬,更是日日痛不欲生,所以根本難以分出心思,去探尋那位對霍家軍有恩的西涼副使後來究竟如何。

緊握著手中信物,程夫人收回思緒,同時不禁猜測起施霓的身份。

為確認無失,程夫人不顧荊善在旁驚訝,直接拿走玉佩返回東屋,而後又打開霍幹的遺匣,拿出裏面的半塊。

仔細相對,發現二者果然匹和。

所以,施霓會不會是那西涼副將的子女或小輩親屬?那副將冒險遞信,後來,又是如何了?

思及此,程夫人心思幽重,忙將兩塊玉佩用手帕小心包裹好,而後等不及地立刻動身奔去西屋,當下只想快些見到施霓以確認猜疑。

……

西院寢屋內,床榻內圍的縵紗皆放落,霍厭在其裏懷摟著半裸身的施霓,動作細致地拿著半濕棉巾,幫她輕柔擦拭著背脊。

那畫是霍厭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畫好的,現在要將其擦除幹凈,他自然也是輕擦慢抹,十分金貴地對待他的寶貝。

方才在浴桶裏時,其實這畫已經差不多洗去了□□成,當下只還余下些細小的痕跡,只是這點兒,霍厭卻是舍不得再用水去沖刷了。

棉巾擦過的位置,他細細留吻,施霓直受不住癢得想要掙開,卻聽他迷蠱地輕哄,“霓霓,幫你把剩下的這些全部吃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