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半夜是被冷醒的。

睜開眼,目之所及是暗沉沉的天空,夜裏的空氣雖然冷,但是我總覺得自己身上格外的冷,冷得讓人發顫。

我坐起來,土堆安安靜靜佇立在原地,我一身的燒紙後的灰塵——嗯?還挺幹凈?

衣服上夾雜的紙灰不知何時消失殆盡,幹幹凈凈,連煙的氣息都沒有了。

我疑惑地聞了聞袖口,的確聞不到什麽味道了。

但還是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再在被窩裏沉沉入睡。

第二天,我徹底收拾好心情,拿著東西回到原來的地方,順便向年級主任申請了換班。

不得不說,到了這時候,成績好還是管點用的,似乎主任也覺得那個班有點邪門,答應了我的調班請求。

他還傾情鼓勵了我一番,大肆稱贊我這個第一名,讓我好好保持。

我禮貌笑幾聲。

看著主任的禿頂和這幾天滄桑的疲憊面容,我由衷地感到同情。

不僅一個班出了問題,除了兩個人外全員惡人,過了段時間另一班也遭了殃,他頭都禿了,上上學期還有稀疏的頭發,現在也沒了,整個人透著一股“我好蒼老”的味道。

我搬到了新的班級。

搬東西的時候,舊的班級沉默異常,一顆一顆頭顱僵直地看著黑板,彌漫著一股不詳的死氣,就好像青木的離去也帶走了他們的靈魂。

我更加小心翼翼,連忙扛著書本跑了。

新的班級,並沒有多少人見過青木,充斥著關於我以前兩個班級的謠言。

但大家表面功夫做的還是足夠的,除了一些會陰陽怪氣罵我掃把星的,我面不改色當場告老師——並不覺得告老師是多麽羞恥的事情,能不浪費時間處理這種無聊事就最好丟給應該丟給的人。

班主任是個正常老師,為此她特地開了一節主題班會,將警察的報告和案件清晰地講述了一遍,並不關我的事情,嚴厲批評了那些用言語欺負我的人。

然後我才與班級裏的人關系破冰,根本不在意這些事的人也能一起和平地聊天。

我松口氣,很好,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那些驚心動魄的時日似乎成了一場朦朧的夢,青木的臉也在題山題海中被淹沒,我逐漸脫離無數的兼職,打算這些時間都不再去兼職。

而很久以前最煩惱的事情也回來了。

比如樓上經常醉酒發出噪音的大叔,又開始酗酒,大半夜還會走錯樓層,讓我每次都心驚膽戰的,結果是虛驚一場,白天去和大叔反應他也很不耐煩。

……話說到底為什麽自從遇見青木他就沒喝醉過了?百思不得其解,看起來他和青木也並不認識。

回家的時間越早越好,偏僻的道路最好遠離,陌生人的搭話盡快結束,周末也很少出門,搭電車不要趕擁擠的一趟。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的長相是最好欺負的類型,看起來挺軟的——雖然自己的確也很膽小吧……

“間織,你可愛得很無辜嘛。”現在班上的前桌偶爾會說出這種完全不能理解的語句。

“就是,”她手指比劃,“感覺挺無辜的,特別是你的眼睛,圓圓的鈍鈍的,可能這也是大家接受你接受得特別快的原因之一吧?”

……因為外貌嗎,好真實。

風平浪靜之下,偶爾也會有找事的人,我按照以前的辦法解決。

正常人身邊不會出現那麽多變態,但一旦正常人被變態盯上,那簡直是倒黴透頂。

舊班的整體成績一落千丈,全班三十幾個人,全部在年級中等偏下,倒數五名被那個班級全包,有時候也感覺年級主任是破罐子破摔了,趕緊抓前面班級的成績。

其實死亡真的能帶走一個人。

畢竟活人的生活一直在繼續,不可能一直懷念。

我的腦海中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青木這個名字了。

一天,臨近夜晚天空已然黑暗,冬天了,天黑得早,我下樓去最近的超市買食物和一些牙膏之類的生活用品。

提著塑料袋,自動門緩慢敞開,我走入街道,街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我像往常一樣走著,忽然,寂靜的拐角處出現一道人影。

那影子被路燈拉長到我的腳邊,詭譎異常,影子的主人也目標明確地徑直走向我。

我原本沒在意,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那張臉在昏黃路燈下美得失去了性別之分,睫羽的剪影投射在他眼下,陰影中的皮膚帶有透明瑩白的細膩,給予人無上的視覺盛宴。

——青木。

——是青木。

他在我呆滯的目光中像往常一樣開口:“詩緒裏,今天晚上吃什麽啊?”

我:“……”

…說話了!!!

啪嗒。

手一松,購物袋瞬間跌落在地,裏面的物品咕嚕嚕滾出來,一支中性筆在地上滾了一下,碰到青木的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