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此時的劇烈呼吸並不是運動的緣故,而是在昏黑環境裏那幾雙同樣的手帶來的渾身顫栗的錯覺。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恢詭譎怪之感,一毫不差的五個人,用相差無幾的說話內容,帶著我十分相熟的風格。

呼吸間暈出的熱氣附著在少年的掌心,很快變成微微濕潤的水汽,濕熱一片。

我的皮膚在掌心狹窄的空間內變得熱氣騰騰,骨子裏卻在發冷。

音量不大的絮絮叨叨此起彼伏地在我身邊響起,那些字符逐漸變成我聽不懂的怪異符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混沌一片。

我在這裏心驚膽戰,那青木復制體們完全沒發現似的,就是自說自話,越說越離譜。

還夾雜著對其他人的暗暗拉踩嘲諷,前一句安慰我吹我彩虹屁,後一句就大罵其他人無能至極,都沒有及時發現潛在危險。

……你不也一樣嗎喂。

我的心情吊詭地平復下來,稱得上是奇跡。

我懷疑如果現在有一個殺人犯——如果他頂著青木的臉,我就會產生那麽一絲“他不會傷害我”的想法。

但懼怕依舊存在,矛盾的情緒不斷沖擊共存,洗刷我的心臟,仿佛要硬生生刮下一層心臟表面的薄肉。

最終,外界傳來警察進入逮捕的聲音。

我的心緒也逐漸平靜,甚至開始煩躁——因為太吵了。

一個青木就夠吵了。

五個青木就跟呱呱直叫的青蛙演唱團開演唱會差不多。

我的手掌的傷口被綁了幹凈的布,他還不怎麽會包紮,亂七八糟的,我不得不自己幫了把手。

按我小腿肚的手不會按摩,只照貓畫虎地一處一處向下按,詭異的是這兩個按腿的人明明在對罵,手法卻是一樣的風格一樣的爛,彩虹屁也差不多。

片刻,我受不了收了腿,撥開身後的青木捂著我嘴的手掌。

“……等下警察來了怎麽辦。”我腦子混混的,一出口說的只能是幹巴巴的提議。

……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現在的狀態了。

我一說話,那五個人就安靜如雞。

那一刻我腦海裏太緊張太慌亂,竟然開始開玩笑躲避可怕的事實。

比如,我此時就好像一個領導發言,五個下屬在黑暗裏十分遵守紀律的安安靜靜地看著我。

“沒關系,那些贗品會解決的。”一人說。

“他們也就這點作用了。”

“不過有點麻煩。那個先死的贗品還沒來得及復活。”

“那不正好?剛好把那群人逮捕判案。”

“詩緒裏詩緒裏,你好點了嗎?”一人突兀地開始黏糊糊地關心我。

氣氛陡然凝固,我即便看不見也能敏銳地感受到那人應該被其余人的目光刺穿。

我硬著頭皮:“……還、還行吧……”

我頭一次發現我這種人也能扯上“勇敢”這個詞語。

畢竟現在我都沒有暈厥,還能莫名其妙的對話……

“太好了,詩緒裏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才是最擔心的!我連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

“我才是!”

他們有的還在裝哭,我腦袋嗡嗡的,“都別說話了!”

立刻安靜。

我:“我…你們……這是青木你的超能力?分、身術?”

“啊這個……”我身後的青木猶豫不決。

“詩緒裏,你聽了以後不會害怕嗎?”

我面容僵硬:“那還是算了吧……”

我呆呆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出神。

幾個青木不甘寂寞地靠近,要說話,被我制止住。

過了一會兒,我一個人走了出去——畢竟那些人要做筆錄,都知道我在這裏,但那幾個青木並不能出現——他們其實不在乎,一臉坦然地想要跟著我一起出去,我表情都快裂開。

“最好別讓人知道你的特異能力吧……”我委婉勸告。

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幾個出去的“青木”怎麽樣了,但能少就少。

我想了一下幾個一模一樣的少年同時出現的震撼,估計得把警察他們嚇得夠嗆。

在門扉敞開的陽光下,幾個青木齊齊露出不能理解卻又感動至極的表情。

“詩緒裏……”

幾道同樣音色的聲音叫我的名字,直叫我頭皮發麻。

馬上道:“我走了。”

我來到警察面前,被當成證人以及受害者之一帶走。

我:“我能先問問……”

我謹慎地挑選信息暴露程度不多的話:“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也就是這次案件的受害者除了我,其他的也和我一樣嗎?”

“不,應該有兩個以上的受害者,除了你躲起來安然無恙,教室裏的人已經……”他露出悲憫不忍的神色,並安慰了我幾句,“還有幾個兇手逃跑……但其他共犯說他們是帶著另外的屍體跑的……也就是說受害人不止一個。”

我坐在警車裏心神俱震,忙低頭掩飾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