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日光下。
那位小侯爺的衣襟在他面前敞開,眉梢眼角皆幾分狂悖,眸中的溫柔,卻真得不能再真。
沈鳶的指尖動了動。
緩慢地,細致地摸索著那傷疤的輪廓。
細長的、淺淺的一道,在溫熱結實的皮膚上,跟其他更猙獰的疤痕相比,顯得秀氣而平淡。
可仿佛就是這樣一道疤,叫他的臉頰一寸寸緋紅了起來。
是病熱還沒有消。
又或許是被日光曬透了。
他許久,才慢慢抽回手。
他想到了衛瓚在秋千下吻他的那天晚上,也是這種令他不快的慌亂。
衛瓚笑了一聲,坐起來,慢悠悠系上自己的衣扣。
沒有半分不自在。
衛瓚問他:“確定了?”
他卻撇過頭去,淡淡說了一聲:“我不曾見過小侯爺的裸身,你說是便是罷。”
衛瓚笑了一聲,說他嘴硬。
卻反倒是他亂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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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瓚竊出來的那份名單,讓照霜暗地裏給送回了侯府,囑咐說:“你將這東西交給我爹,他自然知道後頭該怎麽辦。”
沈鳶說:“梁侍衛那邊呢?”
衛瓚笑了一聲:“金雀衛既然被截,那便是有人將消息泄露了出去,他們自己屁股沒擦幹凈之前,我可沒膽子用他們。”
沈鳶說:“倒也是。”
如今的確是最好的時機,衛瓚這位小侯爺失蹤的恰好好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文嬰身上。
包括幕後的安王。
現在表面上一切都風平浪靜,可他相信安王現在一定動用了金雀衛裏頭的眼線,死死盯著李文嬰。
若是能殺了李文嬰,安王便能保全自己的死士。
若是李文嬰吐口了,安王也會迅速得到消息,壯士斷腕舍棄掉一部分,將另一部分轉移出城。
衛瓚決定讓他爹好好利用這個時機,讓他爹將安王那些死士一鍋端了才好。
又給他爹傳了口信,說昨夜被沈鳶救了,現在兩個人在宅子裏住著,侯府人多眼雜,便暫且不回去,在外頭住著了。
對外只說他失蹤了就是。
照霜回來的很快。
靖安侯這許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幾乎只看了名單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後回信痛罵了他整整三大頁紙。
逆子狂悖,小兒無知。
為了不去國子學念書,什麽招式都能使出來。
他估摸著這信是他娘代筆的,因為最後筆鋒一轉,讓他好好照顧沈鳶。
注意事項又寫了整整兩頁。
更糟心的是,掩人耳目轉了好幾個彎,假人之手,送來了奇大無比兩個包裹。
一拆開,全是他的功課。
附帶他爹的二次訓誡:說這包裹是他爹靖安侯親手給他打包的,囑咐他這幾天不要惹事,勤學不輟,下次季考再丟他老子的臉,就把他打爛了。
衛瓚:“……”
想罵爹,忍住了。
沈鳶見他發黑的面色,在邊兒上無聲翹了翹嘴角。
他斜著眼去看沈鳶的包裹。
發現給沈鳶打包過來的都是些吃的玩的,保暖又舒服的衣裳,連沈鳶睡慣了的軟枕頭都給送來了,應當是曉得他們匆忙下榻沒有籌備,生怕沈鳶在這兒睡不好覺。
再往下頭一翻,還有兩盒擦手擦臉的香膏,說是新買的,讓他用著玩。
衛瓚嘀咕說:“這一看就是我娘給你收拾的,不會真把你當姑娘養了吧?”
被沈鳶瞪了一眼。
他說:“你用麽?”
沈鳶頓了頓,說:“平時不大用。”
但既然是侯夫人送來的,這小病秧子估計也會認認真真用完。
他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他娘喜歡給沈鳶買這些零碎的東西了,沈鳶在這方面的確討人喜歡。
幸好他爹還沒有喪盡天良,他往自己的包裹下頭翻了翻,還是找到了些別的。
鋪蓋卷兒,一把刀,一袋碎銀子,沒了。
……謝謝爹,沒給他帶幹糧,不然今晚就可以直奔北方大漠投軍去了。
衛瓚盯著那袋銀子看了半天,驀地哼笑了一聲,給沈鳶看,說:“你說這會不會是我爹的私房錢?”
便見沈鳶壓不住笑了一下,卻又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姨父的一片心意,你收著就是了。”
他有意逗引著沈鳶多說兩句:“你也知道我爹被管錢管得狠?”
沈鳶卻垂著眸,不說話了。
他提著那錢袋子,轉悠著流星錘似的回了屋,收起來給他爹作紀念。
順便寫了一封陰陽怪氣的孝子信給他爹。
至於那堆功課,他打算找個借口扔水裏頭,等到了國子學,問就是遇襲的時候,讓那群無恥刺客給搶走了。
小侯爺在睜眼說瞎話方面,實在是有幾分天賦。
待他出來的時候,沈鳶並兩個侍女,已經將那一堆東西都收拾了起來。
沈鳶正坐在廊下,一邊咳嗽著,眉宇間透出幾分病氣,卻拿了一本書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