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未燒盡的山火在馬蹄下滾燙,越是山下,越是濃霧滾滾。

敵人以為在濃霧夜色之下,他們必不可能追擊,哪怕有官兵相助,只怕也忙著防火離山,是以個個兒都松弛懈怠。

只遠遠觀瞧了一會兒,衛瓚便心裏便有數,這些人並非死士,而是一群雇傭而來的烏合之眾,身上連甲胄也無,怪不得不敢上門來襲擊。

便低聲囑咐:“待會兒不準戀戰,必要跟緊我,只將他們中路沖斷,擒他們匪首便是。”

“縱有盔甲護身,戰場瞬息萬變,決計不可輕敵。”

他將這些人帶來打架,頭一件事,就是得完完整整把人都帶回去。

這可不比戰場沖殺容易。

便斷然不能硬上,只能智取。

眾人便謹慎應了聲,先放趁黑一輪箭矢,惹得人仰馬翻。

又喝一聲“起”。

便是一時之間,火鼓亂震,仿佛有千軍萬馬自霧中沖殺而去,令人防得前防不得後。

敵人還來不及穩住驚慌,便見衛瓚攜銀槍沖殺而出,如惡蛟出水一般,撕開一道裂口,後頭數人也隨之沖殺而出。

卻如龍擺尾一般,迅速隱沒回濃煙之中。

又是新一輪箭射。

這些人與他們不同,沒學過陣型金令,黑暗中不敢放矢,又不知衛瓚等人方向,只怕誤傷了自己人,只在濃煙中亂了套。

濃霧滾滾,對方始料未及,衛瓚提著槍,帶著人幾次沖殺,又令眾人高聲喊:“只擒匪首,余下不論!”

這般神出鬼沒的最是令人恐懼,人心一散,一群人很快便潰敗不成軍,落馬的落馬,逃亡的逃亡,四散而去。

只剩下零零星星十幾人。

又一一被挑落下馬。

烈火之中,正如沈鳶所說。

此戰必勝,且是大勝。

衛瓚不追窮寇,卻是盯緊了那為首的黑衣男人,帶領眾人將余下幾人圍困此處。

昭明堂的學生,書念得實不怎麽樣,但個個兒兵利馬壯,武藝傍身。

沈鳶的那個侍女照霜,使得一手好劍,上馬殺敵毫不手軟,衛瓚粗粗看了一眼,覺得比昭明堂這些人倒還要厲害些。

想來是那小病秧子自己使不得劍,上不去馬,便將一顆練武的心都放在了照霜身上,一招一式都是教得精準利落,殺伐決斷,看得唐南星那傻子嘖嘖稱奇,“哇”了好幾聲。

衛瓚見他那樣就來氣,喝了一聲:“再分神就滾回去!”

唐南星這才閉了嘴,卻是一個手頭不穩,讓那無手的男人看準了這個空當,調轉馬頭一刀劈來,唐南星慌忙閃避,便讓這男人一個疾沖而去,隱沒進了霧裏,逃的沒了蹤影。

這時才顯出一群學生郎的青澀。

唐南星此時面色發白,道:“瓚二哥,我讓那人跑了……”

此時濃霧,逃了的人往哪兒走,很快就看不清了。

若四散去追,只怕更是昏招。

眾人正在面面相覷之間。

卻忽得聽一聲簫聲,自霧中嗚嗚咽咽傳來。

衛瓚驟然面色一頓。

卻是照霜忽地向衛瓚一拱手道:“是往北邊,陣型勿變,我獨自去就好。”

她這一夜不多開口,開口卻有幾分軍營裏的味道,叫眾人輕忽不得。

見衛瓚點了頭,照霜便馳馬往北,匆匆而去。

這頭只余下幾個殘兵,不多時便被昭明堂眾人綁了去,卻是那簫聲縷縷不斷,忽高忽低,聽著不似是曲聲,卻仿佛是指路之信。

衛瓚越聽面色越黑,待手頭之事停當,便令眾人原地待命,自己迫不及待縱馬,往起簫之處奔去。

不多時,簫聲便停。

卻是衛瓚騎著馬,撈下了一個面紅耳赤、罵罵咧咧的人來。

眾人凝神去看,才驚訝道:“沈折春?”

沈鳶被衛瓚強行提在馬上,放在身前,低聲道:“衛瓚,你放開我!”

衛瓚的聲音卻冷森森:“沈鳶,誰準你來的?”

沈鳶淡淡道:“小侯爺還真拿自己當將軍了,我又不是你的兵,愛去哪兒去哪兒。”

“我在山上盯著了的,東南都有火勢,那人逃也只能往北邊兒逃,只去等他撞到照霜劍上便是。”

衛瓚還欲再說,卻聽得霧中馬蹄聲疾響。

照霜卻提著那黑衣男人,噗通往地上一扔。

手筋腳筋俱斷。

沈鳶眼睛一亮,道:“毒藥呢?”

照霜幹脆利落道:“已卸了。”

眾人一看,才發覺,這黑衣男人竟是連下巴都被卸了,這才發覺照霜的狠辣之處。

倒退兩步,在姑娘周圍讓出了一個圓圈來。

沈鳶勾了勾嘴唇,幾分得意道:“幹得好。”

還想再問兩句,便聽衛瓚揚聲下令:“綁了的人擡回去。”

“回去路上不要懈怠,以防他們還有後手。”

沈鳶說:“應當沒了,我盯了好一陣子的,的確都是逃下山了。”

衛瓚沒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