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衛瓚下午回松風院的時候,就見沈鳶獨自坐在樹蔭下頭讀書。

下午正是熱的時候,沈鳶在書房裏頭呆的悶了,便總愛著出來透一口氣,憐兒一人陪著大毛二毛在院子裏散步打滾兒。

那兩條惡犬精力旺盛得很,倒是苦了負責養狗的憐兒,太陽底下追著屁股氣喘籲籲地跑,不像是人遛狗,倒像是狗把人給遛了好幾個來回。

卻很聽沈鳶的話。

沈鳶一招手,大毛二毛便沖過來,擠著蹭他的手心兒,吐著舌頭趴在他腿上。

沈鳶喂了兩塊肉幹,又用帕子慢慢擦了擦手,對著憐兒道:“累了就去歇一會兒吧,不放出院兒去,也不用一直看著,換個人來接一接班。”

憐兒這才松了口氣,擦著汗一邊歇著去了。

大毛二毛便在院子裏撒開了歡地玩。

衛瓚見沒人,便挨到沈鳶的身邊兒去一坐,笑眼彎彎地喊了一聲:“背到哪一頁了。”

沈鳶見了他,卻是一副沒好氣的模樣,跟沒瞧見似的,好半晌翻過一頁書去,淡淡說:“差事又辦完了?”

衛瓚懶洋洋嘆了一聲:“哪是辦完的,分明看戲看完了。”

“今兒安王去跟聖上表衷心了來著,我倒是見識著了,眼淚說下來就下來,一把年紀了,袖子擦著眼淚,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安王有意打感情牌,指天罵地說,自己絕無二心,若有不臣謀逆之心,甘受萬劍穿心而死。

那叫一個言辭鑿鑿,連左右宦官都忍不住動容。

沈鳶道:“我就說你打草驚蛇了,沒攀扯上你就算不錯了。”

就憑著一個舊日帶去辛的仆從,想把安王拉下馬,實在是不切實際。

衛瓚說:“他倒是想攀扯,我奉皇命行事,一點線頭沒留給他。”

“聖上叫他在家裏休養三個月,好歹這段時間應當不敢再興風作浪了。”

至少沒法兒直接出現在沈鳶面前了,就這就值得衛瓚高興一陣子。

沈鳶偷偷掀眼皮打量了他一會兒,見他已是沒什麽事了,就低低垂著眼皮,輕輕“嗯”了一聲。

衛瓚有意伸出手指擺弄他鬢角的一縷的發,卻讓沈鳶一巴掌輕輕將手給拍落了。

衛瓚便忍不住笑:“幹嘛,睡了一覺就不認人了?”

沈鳶也不看他:“胡說什麽?”

衛瓚說:“我胡說什麽了,昨晚你……”

想到沈鳶臉皮薄,才住了口了。

衛瓚又問:“送來的糖吃了麽?”

沈鳶輕輕“嗯”了一聲。

衛瓚說:“我不常吃這些,順路買的。你嘗一嘗,要覺得哪樣好吃,我往後再給你買去。”

沈鳶低著頭說:“太多了。”

他說:“吃不下的就給知雪照霜她們。”

不提知雪照霜還好。

一提起來,沈鳶幾分惱火剜了他一眼,說:“你就非得光明正大送來——”

“我要是偷偷摸摸送來,豈不是更招人眼麽,瞧著跟咱倆私相授受似的,”衛瓚說著說著,便知道沈鳶哪來的氣性了,坐在那兒挑了挑眉:“被發現了?”

沈鳶不說話。

衛瓚笑意卻越發深了:“怎麽發現了?”

“是我早上走得晚了,還是……”

他指尖輕輕擦過沈鳶微腫紅潤的唇。

便見得沈鳶一下漲紅了面孔,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衛瓚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來了,睫毛顫了顫,卻是聲音幾分啞:“原是這讓她們瞧出來了。”

沈鳶便維持不住那淡然自若的做派,一下面露窘迫,瞪著他道:“你早瞧見了?”

衛瓚一早上就瞧見了。

沈鳶五官本就艷,這一宿過去,唇被他蹂躪得微腫,海棠春睡似的景致,他若這都瞧不見,豈不是瞎了麽。

其實想了好一陣子,一時想,沈鳶竟連親個嘴都能給親腫了,往後可怎麽得了。

一時卻又心生喜悅,沈鳶是斷然不可能讓旁人這樣碰他的,獨獨他在沈鳶心裏頭不一樣。

這般胡思亂想,自然不可能把沈鳶叫醒,提醒他露了痕跡。

如今見了這唇上的腫還沒消,鬼使神差的,又輕輕揉了幾下,仿佛還帶著昨夜的飽脹和氤氳。

越發心尖酥酥癢癢的。

沈鳶見他這樣,便忍不住又踢了他一下:“你瞧見了,就不能跟我說一聲。”

“我一早上……”

沈鳶一想起自己還在那似模似樣裝得若無其事,卻被一句話戳穿,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模樣,就恨不得鉆進地縫裏頭,連回憶都不敢多回憶。

衛瓚見他這樣子,目光漸漸幽邃了,隔了一會兒,卻是喃喃說:“瞧著了就瞧著了,往後……還有別的呢。”

聽著“別的”兩個字,沈鳶登時惱羞成怒,冷哼了一聲。

“做夢。”

將書往衛瓚臉上一扔,人便走了。

瞧著背影,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氣急敗壞。

衛瓚臉上蓋著那書,如夢初醒似的,卻越發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