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京郊廢廟。

衛瓚帶人趕到的時機恰到好處,是證人藏身荒廟之中,險些被截殺的關頭,一場鏖戰過後,地上只余橫七豎八的屍首。

寺廟中神像剝落了彩繪,不知怎的,便有幾分猙獰面孔。

地上死士一只手顫抖著欲抓起匕首,卻是被一只錦靴碾過手腕。

骨骼盡碎。

衛瓚卻視若無物,面無表情踏了過去。

隨風在身側低聲問:“這些人怎麽辦?”

衛瓚說:“就地格殺。”

“問不出什麽,留著也是禍患。”

隨風應了一聲“是”。

槍尖還染著紅,面具上也沾了點點血痕。

隨風似乎已是習慣了,那位他自小追到大的小侯爺,獨自在外時,總是含著幾分冷漠,這短短一年的功夫,卻越發與靖安侯神似,甚至比那位久經沙場的靖安侯還要冷上三分。

將領的冷漠是殘忍的,亦是可靠的。

倚在門邊的衛瓚卻仿佛聽著了什麽聲音似的,微微皺起眉,那聲音自遠處而來,逐漸由遠及近,最終他伸出染血的手,卻是接過了一只雪白的鴿子。

他解下鴿足上細小的竹筒,細看了半晌,卻是擰起眉來,半晌輕聲道:“京北大營異動。”

安王這一世沒了死士,便借著昔日質子的名聲,隱有拉攏駐京四營的態勢。

衛瓚心裏頭有數,便早早在各營紮了眼線。

如今京北大營一動,衛瓚便立時覺著事態不對。

正是思忖之時,便見又飛來一只白鴿,衛瓚只拆了信一瞧。

是沈鳶的字跡,清雋雅致,寥寥數字,大意是已得了狀元,準備赴宴。只是昨日會文殿走水,今日禦宴照常進行,改安排在宮外的皇家別苑。

另有辛人,欲觀禮於側,聖上已準奏。

衛瓚只瞧了個大概,便是面色一變。

隨風識得這是家中的鴿子,又見他面色有異,便問:“可是沈公子出了什麽事了?”

“不是沈折春,”衛瓚道:“是安王要動手了。”

每至科舉殿試之後,皆有禦馬遊街,賜宴招待新科進士,至嘉佑帝一朝,更是年年親臨,以示恩榮。

民眾起了個別號叫文曲宴,道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來,才得中進士。

這禦宴歷來安排在京中會文殿,如今會文殿走了水,便急忙改在了宮外北邊的山上別院,連帶著聖駕此刻只怕也已經啟程了。

若是聯系京北大營的異動一看,卻是不言而喻。

衛瓚看著身後荒廟中橫七豎八的屍首,喃喃說:“難怪只派這些人來。”

安王也沒想到,這兩事竟這樣巧合撞在同一時間,便壓根兒來不及細查,更分不出多少人手來。

如今對安王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這次嘉佑帝臨時移駕別院,守備必然不如往常嚴密,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連會文殿走水,都看起來不甚像是個意外。

衛瓚只片刻便想通了這裏頭的算盤關竅,將手中紙條一翻,卻見後頭寫了一個:“萬事小心。”

——便知道沈鳶心裏也多少有了戒備。

衛瓚垂眸只將這紙條收入懷中,卻提起槍,立時翻身上馬,揚聲道:“傳令,所有人即刻啟程返京。”

隨風說:“咱們去報聖上?”

衛瓚道:“來不及了,直接去求援兵。”

按著信鴿傳訊而來的時間,此刻只怕聖駕已然到了別院,哪裏有時間去報訊。

隨風說:“那若別院被攻破了可怎麽辦。”

衛瓚卻是輕聲道:“不會這樣快,梁侍衛應當也隨駕了。”

“……還有今科的狀元郎在。”

唯獨在說這話的時候。

衛瓚幾分冷意的眸子,閃過了一絲別樣的光。

……

皇家別院。

嘉佑帝正端坐其上,殿中正仿效周禮,令眾伶人持箭矢,做燕射之舞。

而在這之下,便是一眾新科進士,雖已令眾人無須顧忌,只管飲酒行樂,眾人亦不敢放肆。

只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宮殿天子,又忍不住目光往今科的沈狀元身上去瞧。文人多好顏色,雖說歷年天子點狀元,多少都要挑那眉目端正俊秀的,但今科的狀元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又是一身紅袍昭昭,實在奪人眼球。

前幾日便有人忍不住上門攀談一二,才曉得竟是狀元郎雖姓沈,卻住在靖安侯府,進出時儼然如侯府半子,車馬衣衫皆是貴重,就連說書人,也能說出這沈公子的二三事跡來。

有意結交的人便越發絡繹不絕起來。

作詩寫詞時,皆一口一個“折春”地喊著。

那狀元郎也神色溫和一一應下,周旋應酬,滴水不漏。

可避開人去,沈鳶忍不住與梁侍衛靜靜互換了一個神色。

他開宴前便尋了機會,將自己的憂心同梁侍衛說過,梁侍衛也已遣了人去別苑山下勘察,一旦有異動,便會即刻回來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