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拜堂成親自是不必說的。

沈鳶本以為衛瓚這樣胡來,這婚禮興許是只做了樣子,沒料到宴請賓朋也一個不落,只是為怕這風聲走漏,這滿座賓朋似乎也都一副倉促收到消息的模樣。

饒是如此,也鄭重得叫他措手不及。

只瞧著他手腕被縛,便叫他歇了歇,待他力氣稍回來了,才牽著他去行拜堂禮。

侯爺侯夫人尚且未歸,堂中是幾名老者,面容慈祥含笑,似乎沒有半分驚愕。

沈鳶看向衛瓚,便聽衛瓚壓低了聲音道:“今日爹娘都不在,若只一幫混賬小子也太不像話。”

“我托了姑姑的面子,請了衛家長輩主香,唱喏禦賜的婚書。”

於是叩首升拜,一樣不差,念得卻是沈鳶家鄉的拜堂詞。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家堂和合神。

四拜夫妻同到老。

四拜夫妻同到老。

沈鳶低頭時,自己默念了一次,分明無人能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響,擡頭時,耳根卻也是紅得厲害。

紅綠牽巾進房門。

衛瓚到底沒接那喜娘牽巾,只是笑著扯了沈鳶手腕上的紅綢緞,就這樣領進了門兒。

旁人是牽巾進門兒,到了他這兒,倒像是綁了個俘虜回來。

待坐床撒帳時,卻見得房門口冒出一排腦袋來,外頭那幫昭明堂小子在外頭嘿嘿笑,一個一個擠著眼皮,哎呦呦地喊著:“衛二哥,你還不來謝謝你恩人們。”

“是不是少了喜秤和蓋頭啊,你們這也太等不及了。”

一看便是打著鬧洞房的算盤。

衛瓚卻只懶懶瞧了外頭一眼,卻垂首在他耳側喃喃說:“你等我教訓了他們,只片刻就回來。”

沈鳶還來不及回答,便見衛瓚一撩喜袍衣擺,出去將一群人揍得鬼哭狼嚎。

沈鳶在屋裏頭,只聽得一群人假模假樣的嚷嚷。

“卸磨殺驢啊卸磨殺驢。”

“好樣的,新郎官兒鬧起賓客來了,這是誰家的規矩。”

“我們瞧見沈狀元可比你還早,你只吃著幹醋吧。”

沈鳶只聽著這些玩笑話,越發耳熱起來,也顧不得自己解了自己手腕上的綢緞。只一時覺著這事荒唐,仿佛雲裏夢裏似的,自用綁著的雙手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了,才稍稍壯了膽氣。四周打量。

仍是衛瓚的枕戈院,他素日分明已住得慣了,這回卻用新婚的紅裝飾一新,龍鳳喜燭鴛鴦帳,紅得亮亮堂堂、風風光光,渾然不似個玩笑。

他急急又喝了一杯酒,才坐回床邊去,這會兒竟不敢去想往後的事。

隔了不多時,外頭笑鬧聲盡了,衛瓚笑著回來,卻是喜袍染塵,笑說:“好了,人都去前頭喝酒了。”

卻背過去,將門一閂。

沈鳶不知怎的,見了他這舉動,越發有些心神不寧,喉結上下挪動,半晌說:“你怎的不出去喝酒。”

“我就是喝,也不該去外頭喝。”

衛瓚笑說著,卻見桌上空了的酒盞,不自覺目光閃了閃。

衛瓚沒坐到床邊、沈鳶的身側,而是坐在桌邊,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隔著一段距離看了沈鳶半晌,卻低低笑了一聲說:“沈哥哥,你別慌。”

“你這樣可越發像是搶回來的了。”

沈鳶只嘀咕說:“誰慌了。”

可也確實慌了。

衛瓚生得腰窄身長,用腰帶一束,越發顯得精瘦有力,剛剛出去同人動過手,卻是襟口都敞開了幾分,越發不顯得拘束,只是灑脫漂亮。

沈鳶一時有些不大敢看他。

衛瓚指尖摩挲了酒杯片刻,只輕聲問他:“院子還喜歡麽?”

沈鳶垂眸說:“你哪兒來的錢。”

衛瓚說:“怎麽,剛一進門兒就問我私房錢啊?”

沈鳶淡淡說:“你愛說不說。”

衛瓚便笑說:“我說我說。”

“是我自己存的,聖上也賜了許多下來,這會兒用剩了許多,待明兒讓他們把賬冊給你。”

沈鳶怔了怔,想到了什麽似的,喃喃說:“難怪這麽些日子,冊封都沒下來,你功勞本是夠換個爵位的。”

昔日衛瓚曾得了皇帝的話,要允衛家一門雙侯。

君無戲言。

衛瓚這次的功勞不小,嘉佑帝又素來喜愛他,再加上先頭的救駕之功,就是嘉佑帝真封他一個少年侯爵,也未嘗不可。

可偏偏這好些天了,都還沒什麽動靜。

沈鳶這會兒便明白衛瓚那禦賜的婚書是從何而來的了。

嘉佑帝怎麽會同意衛瓚娶個男人,總是衛瓚拿什麽換了來。

半晌嘴唇動了動,怎麽也沒說出話來。

那小侯爺倒渾不在意,只幾分慵懶笑說:“你別放在心上,這事兒我寫信與我爹說過了,他也道是向皇帝討些別的東西,避了封爵一事最好。”

“年少功高未必是好事,這會兒我年紀小,瞧著還討聖上娘娘喜歡,封個爵位還能算是喜事,待七老八十、封無可封,可就只剩下討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