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徐念安見狀,上前落落大方地對眾人道:“瞧我家三郎,既不擅長作詩,又不想掃了大家的雅興,羞愧得臉都紅了。”

陸郎中等人聞言,少不得湊趣一笑。

徐念安又道:“既然祖父要帶各位爺爺伯伯堂兄們去園子裏作詩,想必詩題多與園中之景相關。恰今日在我家,弟弟聽聞三郎曾學過作畫,便請他作畫一幅,畫的也是園中之景。只是時間倉促,畫工潦草,恐要見笑於各位長輩。”

“都是玩罷了,又不是考狀元。畫在何處,且拿來我看。”國公爺道。

徐念安回頭喚宜蘇,宜蘇呈上畫來。

國公爺將畫展開,陸郎中等人探頭一看,嘖嘖稱奇:“這畫工哪裏潦草了?畫得很好啊!”

“畫的是園中的芝蘭堂,一眼望去,仿佛芝蘭堂就在眼前,十分傳神。”

“看這山畫得莊重樸實,水流悠悠,整幅畫給人的感覺十分沉靜,倒是頗有巨然之風。”

“芝蘭堂也畫得甚是精微雅致,細膩逼真,像是南宋馬欽山的風格。”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誇贊趙桓熙的畫,趙桓旭放開他湊過去看,看完畫又看了眼趙桓熙,面色凝重沒說話。

間或有人問趙桓熙學作畫學了幾年,趙桓熙說從十歲學到十三歲,眾人又是一陣稱贊。

“這畫既是你內弟讓你畫的,那你畫完之後他如何點評?”國公爺問趙桓熙。

趙桓熙紅著臉老實答道:“他說畫尚可,字差了些,叫我回來好生練字。”

眾人大笑。

陸郎中撫須道:“此言甚是中肯。”

趙桓熙忙道:“那作詩我便不去了,我回去練字。”

國公爺爽快放行:“去吧。”

趙桓熙如蒙大赦,向眾人行禮之後,帶著徐念安一溜煙地跑了。

進了後院瞧不見國公爺他們了,趙桓熙才松了口氣,讓丫鬟們先回慎徽院,他和徐念安走在後頭,撫胸道:“今日幸虧有你在,不然肯定又被趙桓旭拉去園子裏丟臉,惹祖父不快。他最愛幹這事。”

“你既知他最愛幹這事,為何不想對策?每每遇見,還是只能任他施為?”徐念安問。

“他總是將話說得叫人駁也不是,不駁也不是。就如今日,他明明瞧出我不想去作詩,我也不會作詩,他偏說我不去就是掃大家的興。我還能如何說?”趙桓熙忿忿道。

“自然是如實說。”徐念安停下腳步,望著趙桓熙道:“我瞧著你是對祖父不快的原因有所誤會。如果你以為他會為你不會作詩,不會寫文章,抑或讀書不如趙桓旭好而不快,那你就錯了。趙家是武將出身,祖父自己是個武人,就算喜歡文墨,也斷不會以書香世家的標準去要求自己的兒孫。兒孫如有讀書好的,他自然高興,但斷沒有僅因為讀書不好而不快的道理。”

趙桓熙不解:“但是往日,每每發生今日這樣的情況,他是會不快啊,會給我臉色瞧,甚至訓斥我。”

“那是因為你遇事沒有態度,沒個主見,畏畏縮縮不像個男子漢。你明明想拒絕,卻連拒絕的話都沒有勇氣說出來。祖父乃沙場宿將,天底下最有血性的男兒,你說他瞧著自己的嫡孫窩窩囊囊的,他能高興嗎?”

趙桓熙不說話了。

“下次若再遇上這樣的情況,你就直接對祖父說,你不擅文墨,去了也不能給大家助興,還不如回房多練幾個字或是多看幾本書。只要你態度端正誠懇,祖父斷不會怪罪你。若是那趙桓旭強人所難,你便再強調一遍自己的立場,同時向他們致歉。祖父是明白人,會為你做主的。”

趙桓熙擡起雙眸,目光又是希冀又是懷疑:“真的嗎?”

“你下次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徐念安邁步繼續往前走。

“那你剛才為何不用這招?反而要提起你弟弟?”趙桓熙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徐念安嘆氣:“我方才教你的話,只能你自己說。若是你在場自己不說反而要我替你說出來,那祖父不是更生氣了?所以我只能努力岔開話題,讓你有機會可以脫身。後來那趙桓旭拉住了你,你又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我是為了給你解圍才不得不以打趣的方式替你把你應該說的話給說出來。”

趙桓熙臉又微微紅了,低聲道:“謝謝你。”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趙桓熙又問:“那你為何要與祖父說那幅畫呢?陸伯父他們見多識廣的,萬一覺著我畫得不好,那不是讓祖父更生氣嗎?”

徐念安一笑,卻不說話。

“誒?你怎麽不說話,你快說啊。”趙桓熙見其中似有機巧,越發好奇起來。

徐念安邊走邊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可知,我在家時,聽到的關於你的傳言,都是什麽樣的?”

趙桓熙腳步略略遲疑,口中道:“總……不見得會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