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猝不及防之下,蘇墨墨的一個馬甲便掉了下來。

當年米大人將她做的兩幅畫獻給了女帝,很是博得了女帝的寵愛,一幅掛在寢宮,一幅掛在書房。因此,朝臣們便也見識了一番,知曉了這“子墨先生”。而司顏,因著他超然的地位,以及素來對書畫的愛慕,也有緣得以一見。

那幅畫再出色,聽聞畫師未曾出現,朝臣們便未曾記在心底。因此,即便有知曉蘇狀元字“子墨”的,也不會聯想到幾年前無意中見過的畫的落款。而女帝卻又並不知曉蘇墨墨的字。

而且司顏不一樣。

他對藝術的追求到了癡迷的地步,因此才能在12歲時,便在外有了“顏瀾先生”這個名號。倘若被皇城眾人知曉他便是顏瀾先生,無疑,司顏的名聲又會更上一層樓。但他並不在意,才會一直隱瞞此事,甚至只有知魚知曉。

他的畫技從12歲到現在的18歲,六年間,坊間對顏瀾先生的進步都無比誇獎。但司顏卻知曉,他已經進入瓶頸期了。可惜他難逢敵手,男子的教養又讓他做不到男扮女裝去與陌生女子交談。

因此,看見掛在女帝書房,那落款為“子墨先生”的畫時,觀摩後,司顏便牢牢地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底。

這個人,無論是畫技、感情,還是藝術造詣,都遠勝於他。

倘若她願意走出來,那麽“顏瀾先生”四個字,必定會被“子墨先生”所取代。

司顏知曉自己未來的妻主是連中三元的狀元,也知曉她奪得啟蟄宴頭名,堪破了萬攏棋局。但他再有想象力,也無法猜到,那讓他視為知己、老師的子墨先生,竟然也是她。

她的字是子墨。她那般出色,子墨先生倘若便是眼前的女子,仔細想想,似乎也並不奇怪。

奇怪的地方在於,司顏根本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幸運……

他司顏何德何能?上天未免太過偏愛於他。

女子的聲音喚回了司顏的理智。

“既已如此,告知你也無妨,子墨先生確實是我隨意想出的名號。那時有些缺銀子,便做了幾幅畫。”女子淺笑著,灑脫大方。即便說起“缺銀子”,卻也並無絲毫窘迫以及市儈。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

他司顏真的這般幸運。

深深地吸了口氣,司顏的手幾乎有些顫抖。他端起茶杯,但素來儀態極佳的公子典範,卻忍不住灑了幾滴水出來。

放在過去,父親便是要打他板子的了。哦,或許還要加上一天不許吃飯,讓他站在墻角,頂著筷子,培養良好的儀態。司顏經歷了太多的汗水與苦難,才能成為如今的皇城公子典範,他的情緒,也逐漸變得平緩,仿若被禁錮在一個圓融的模具中,成為女子喜歡的模樣。算一算,他已經十年不曾如此失態了。

勾了勾唇角,司顏想,辛虧父親不在。但倘若父親知曉練了十幾年教養的兒子,卻在和妻主的第一次見面便出了差錯,或許也會氣到不行吧。

這時,對面遞過來一塊手帕,邊角繡著一朵米粒大的藍色小花。這是府中統一制作的手帕,隨著茶水一同端上,供客人擦手。

“擦擦吧。”女子聲線有些低,便帶了幾分慵懶。

司顏緩緩地伸出了手,接過了那塊手帕。

那一瞬間,他接過來的不單單是一塊手帕。漫長的、自幼時便被苛責的時光裏,突然便照進來了一縷光。

他接過手帕,便也自願握住了那束光。

司顏想,幸好,幸好他還有握住光的勇氣。

……

下午分別時分,見二公子也親自來到門口相送,司府上下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來,這件事便真的成了。蘇狀元,很快就要娶二公子了!

聖旨也沒有眼前的一幕有沖擊性,門口的一雙璧人同樣出色,雖則保持著距離,但偶爾兩人也會淺笑地看著彼此,看著最是般配不過。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感動,二公子溫潤純良,覓得如此妻主,便是一輩子的平安喜樂了。但身為男主子,葛正君顯然比她們想得更多。

送走蘇墨墨後,葛正君便來到了大兒子的院子裏。他首先進了寢室,查看了一番擺設,滿意點頭後便來到了書房,開始翻看他桌上的書籍,以及書架上的擺設。

端起一側的硯台,見薄了些許,葛正君便皺了皺眉。恰好這時司顏回來,踏進書房,葛正君便拎著硯台,質問道:“顏兒,你最近又熬夜作畫了?”

司顏頓了頓,唇角笑意淺淺,一點未曾改變。但心中,自子墨離開後,便有些低落的情緒,卻更加難受。好在生下妹妹後,父親的狀態已經好上許多,他應該高興才是。

“父親,司顏知錯。”他聲線清淺,卻是率先道歉。葛正君的眉頭松動些許,放下硯台,坐在了椅子上,轉而詢問起了湖心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