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人類少女停住腳步,戒備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淺色瞳孔深處夾雜了一絲好奇與困惑。

……這個東西，好像有點傻。

擡起左手,看了眼纖細卻有力的手指,少女越發確認一件事。

——只要她擡起手，輕輕捏上他的脖頸,眼前的男人,就會瞬間閉上眼。

雖然都是閉眼,但和他此刻愜意閉目養神的模樣，可就天差地別了。

他會滑落在地，流出紅色的血液，會永遠地成為大地的養料，同伴的食物。

其實她認識眼前的這種東西。

比起自己,他們長得奇形怪狀，有耳朵和尾巴，或者鱗片與利爪,嘴裏嘰裏咕嚕的話也聽不懂。而就是和他類似的存在，將她抓走，關了起來。

但實際上,少女並不在意。

從小到大,哪怕是和她長得很像的、被稱為“同族”的存在，也會和她爭奪食物。她生活的環境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眼前的這種奇怪生物，不過是更強大的對手罷了。

雖然從前，她一直謹慎地和這些“更強大”的存在保持距離。但被抓走後,她確實沒有受到太大的威脅。

現在甚至還吃到了這從未吃過的美味食物。

少女強大的生存能力和本能告訴她,眼前的人,多半是沒有威脅的。或者說，他有點笨。

審視地看了他許久後，少女緩緩地走上前。

趙逾之閉著眼。

獸人的聽力格外出眾，更何況趙逾之的原型是雲豹。此刻，閉上眼，哪怕少女放輕了腳步，他仍舊可以清晰地聽見聲音。

兩人的距離不算遠。

滿打滿算，人類少女十幾秒就能夠到達。但也就是這麽短的時間，對於趙逾之來說，卻像是過了數年一樣。

他的大腦在瘋狂地下達指令，獸人的本能告訴他，他不應該將自己的弱點徑直放在別人眼下。

銀發男人閉著眼，眼皮微顫，眼珠在不安地轉動。

這是本能和理智的抗衡。

趙逾之當然信任少女。從他將她帶回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將她納入了自己的領地範圍。這份信任，甚至超過了許多的獸人伴侶。

當然，嚴格來說，其中不乏少女展現的弱勢。

就像往家裏帶回一只貓，誰會覺得貓貓會害自己呢？

如果貓貓真的抓人了，那她也是不小心的。也是主人沒有教好。不是麽？

趙逾之願意冒險去博得她的信任。

定了定神，男人修長的手指微松，放松了背脊，等待著少女的審判。

……

少女停在了他的身前。

輕微的風聲劃過，一只微涼的小手探了過來。

停在了他的——耳尖。

趙逾之：！

耳朵猛地被撫摸，他先是一驚，想要蹦起來。繼而，便是一陣酥麻。從耳朵尖尖到大腦皮層，再到尾椎骨。

就連男人那許久不曾站起來的腿腳，似乎都感受到了這刺激。

修長如玉的手指，猛地攥緊。

趙逾之費了很大的勁，才克制住不睜開眼。

……他不可以嚇到墨墨。

好在少女似乎只是試探一番，淺淺地rua了下耳朵，便松開了手。

趙逾之心裏一松，卻又莫名有點空落落的。

但是下一秒，這個念頭完全消失。

──少女的手，觸碰到了他的喉結。

趙逾之閉著眼，卻仿佛勾勒出了此刻的模樣。

那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輕觸碰上他的喉結，下一秒，緩緩收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一秒……一秒……

力度慢慢變大，空氣逐漸變得稀薄。趙逾之的身體，似乎也在發出抗議。

無論對於獸人還是人類，空氣都是不可稀缺的。

趙逾之起初可以用鼻子呼吸，但隨著力度加大，喉嚨似乎也受到了損傷。那沉悶的鈍痛，讓他大腦有些眩暈。

下意識地，他睜開了眼。

然後，近距離下、瀕臨窒息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世間所有的美景盛開。

……

少女烏發披散，自然垂落，有一絲頭發不聽話地跑到臉頰，越發襯托得膚色如玉。

她穿著睡裙，鎖骨纖細，手腕的膚色接近透明，整個人脆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也像那櫥窗中，精心打扮出來的玩偶。

但就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這樣一雙無力纖細的手，卻扼住了他的喉嚨。

她的眼睛太美。

眼睛的形狀像是花瓣，眼角淚痣寫出幾絲妖冶。睫毛纖長，乖巧得不像話。

瞳孔是淺色的，陽光灑入客廳，這淺淺的琥珀色，像是雨後的玉石一般澄澈。

而玉石，是沒有感情的。

她歪了歪頭，發絲微垂，便這般漠然地看著他。

卻仿佛又有了一絲稚童的無辜。

她做著足以殺死人的舉動，卻又如此無辜、純粹。

這一刻，她不是一只寵物。她是那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神。

趙逾之沒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