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按照他們倆現在的關系，一塊洗澡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傅念遲在大學還經常和舍友約著一塊去澡堂。

可，可現在他們得在桶裏洗啊！

浴桶雖說寬大，但兩個成年男人共同坐進去，肯定會擠得相互緊貼著。

傅念遲光是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渾身雞皮疙瘩便立刻爭先恐後地立正敬禮，唱起國歌。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尬笑道：“不用了，一起洗的話，我怕是沒辦法及時給夫君加水，再冷著就不好了。”

葉蒼瀾內心做著激烈的鬥爭，一方面是提升罪子好感度的大好機會，另一方面是自己有可能不保的貞?操。

葉蒼瀾深吸口氣。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勉為其難地為了世界和平，貢獻出自己的肉?體——

誒？拒絕了？

這一刻的葉蒼瀾，就像是為了打boss嘔心瀝血準備了超級無敵炫酷多彩螺旋棒棒必殺技，經過了漫長到無法計算的吟唱，卻在即將釋放出技能之時，發現副本超時關閉了。

數不清的情緒哽在喉頭，差點讓他噎得翻起白眼。

“那，那好吧。”葉蒼瀾幾乎哽咽著回答，“你多多注意，小心受寒。”

為了讓傅念遲盡早洗上，葉蒼瀾迅速泡完。

婢女們進來換上專為傅念遲準備的浴桶，葉蒼瀾坐在床邊，聽著屏風另一側，不斷傳來嘩嘩水聲。

傅念遲渾身浸泡在熱水中，總算能夠徹底放松下來。

他剛吃完午飯就冒著狂風暴雨跑去看魚，見證了一場鯉魚化龍，如今激動的心情終於緩緩平復，長久以來養成的午睡習慣讓困意逐漸上頭。

傅念遲的眼皮垂下，想著只是稍微閉上眼睛，休息一下，聽著屋外淋漓的雨聲，卻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意識。

漫天雨水正在急速倒灌。

傅念遲艱難地擡起頭，只見頭頂一片湧動的深藍，分明就是倒扣的海洋。

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攜帶著閃爍的弧形電光，狂風中傅念遲幾乎無法穩住身形，積水迅速漫上他的腳踝，開始淹沒小腿。

似乎陸地都將不復存在。

雄渾的吼聲響徹天地，只見一只四足異獸正屹立在大雄寶殿的殿頂上，它粗壯的四肢如撐開天地的柱子，渾身毛發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滿面猙獰，獠牙斜刺。

異獸同金龍對峙，卻沒來得及做出其他動作。

因為在深沉天空的正中央，一道裂口憑空出現。

它被看不見的手撕扯越開越大，濃稠的黑如黑洞般，幾乎要吞沒周圍所有的存在。

金龍忌憚地向側旁躲避，異獸也從咆哮轉為威脅的低吼。

裂縫越來越大，幾乎要貫穿整個天穹，微弱的光亮中，傅念遲隱約看到在它的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

傅念遲瞳孔一縮。

他想到了在泥濘中翻湧的蚯蚓，屍體上蠕動的蛆蟲，深海中糾纏的觸須，以及從神像眼眶中長出的細長手指。

那根本不是什麽裂縫。

而是一只正在睜開的眼瞳！

它眼球的表面不斷蠕動，興許是許多細小生物形成的聚合體，又或者本就是這樣的無定形。

那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直直刺進人靈魂深處，引得渾身細胞都在顫栗的詭異。

但傅念遲卻並未覺得恐懼。

他仰著頭和那只眼睛對視，在最深處的空洞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置身於無數骸骨之中。

數不清的黑色蟲豸自顱骨的孔洞中鉆出，爬進他的褲腳和衣袖。

傅念遲感覺到了呼吸困難。

雨水已經沒過腰部，到達了他胸口，身體突然變得很涼，傅念遲擡手一摸，才意識到他的胸口不知何時竟然腐爛殆盡，水正從肋骨間的縫隙流淌。

一團團黑色的影子糾纏著，在積水中若隱若現。

窒息。

興許是氣道被觸須堵住了。

傅念遲無法思考，他的世界中只剩下天空中睜開的巨大眼睛，也許有什麽東西就要將其吞噬。

他呼吸不上來了。

最終一切被濃稠的黑淹沒。

伴隨著嘩啦聲響，似乎有蒙在耳邊厚重的膜被誰撕去，周遭的一切聲響重新清晰起來。

“嗬——”

傅念遲驚厥之中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立刻被嗆得不住咳嗽。

他頭昏眼花，手腳都使不上力氣，腦袋似有千斤沉，得拼盡全力才能將頭擡起。

肺部不斷傳來生澀的疼痛，從口鼻到喉嚨的異樣感，還有浴桶邊滿地四濺的水痕，都在告訴傅念遲方才發生了什麽。

他泡澡時昏沉睡了過去，差點溺水窒息。

此刻正有一雙手臂支在他腋下，將他的上身擡起。

傅念遲勉強擡起頭，就看到葉蒼瀾滿臉緊張地盯著他。

“怎麽樣？”葉蒼瀾低聲問道。

傅念遲勉強點點頭，他用力吞咽了下，喉頭極度生澀的異樣疼痛讓人非常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