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怕什麽來什麽

江鶴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室內亮著一盞光線朦朧的壁燈,勉強照亮了周圍的場景。

他先是看到了布著不少細長的裂痕的天花板,接著是掛著壁燈的墻壁,上面塗了許多暗色塗鴉,歲月痕跡十分明顯。

在他右手邊,是三張木制單人床,上面放著疊整齊的淺藍色被子,每張床邊都有著一個金屬點滴架。

這是醫院。

江鶴苓轉過頭,看到連接著自己手臂的點滴瓶,也看到了抱著手臂靠在椅子上閉眼休息的聞弈。

腦子裏昏沉的感覺有減輕,只是嗓子發幹,四肢無力,身體依然感覺燥熱黏膩,尤其是後頸腺體,悶悶的,有些酸漲感。

江鶴苓蹙著眉,掀開被子想要坐起身卻牽扯到輸液管,叮叮哐哐的動靜驚醒了聞弈。

“你醒了啊?”聞弈睡眼惺忪地用掌心揉了揉雙目,“現在感覺怎麽樣?”

“這是哪裏?”江鶴苓嗓子又幹又啞,說話跟撕扯破布似的。

聞弈聽得刺耳,嘖了一聲,伸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一瓶礦泉水遞給江鶴苓,在他剛要伸手接過時,聞弈忽又收回手,擰開瓶蓋復又遞過去。

“醫院啊,你自己暈倒了都不記得了?”

大概是因為面對的是個病號,又或是因為聞弈剛睡醒,他說出的話語調低緩,竟出奇地溫柔。

但沒堅持三秒鐘,他就又開始叨叨:“你們Omega就是嬌弱,明知道自己身體不行還敢下水洗澡,這下好了,著涼了吧。我說你發高燒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涼水入喉,沁涼潤意從喉管滑進胃裏,江鶴苓輕輕地吐了口濁氣,緩解了那股幹澀的不適,聽見這老媽子的數落,也只是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實在懶得反駁。

聞弈見他臉色蒼白,滿臉脆弱,嘴唇張合片刻,忍著沒再叨叨,而是問:“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不舒服。

不過已經是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碼頭沒那麽暈了,身體也沒那麽熱,只是因為出過汗,黏膩感讓江鶴苓很不舒服,加上聞弈買的這衣服粗制濫造,磨得他後背和腰側都又疼又癢的。

“看看退燒沒……”聞弈伸出手,準備用手指碰一下江鶴苓的額頭,就見他下意識往後讓了一點。聞弈嘁了一聲:“你躲什麽躲?弄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江鶴苓:“……”

“叩叩——”

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敲門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進。”聞弈說。

淡藍色的木門從外面打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女性Omega走了進來。來人三十多歲,留著黑色長發,編成一條粗麻花辮,垂在右側肩頭,她五官平平,獨一雙眼睛格外明亮,膚色和當地其他人一樣偏暗,但並不難看,平添幾分質樸的溫婉。

“趙醫生,他醒了,你再給他看看吧。”聞弈說。

“好,先量一下體溫。”趙醫生微笑點頭,朝他走過來。她說話吐字清晰,只有一丁點兒當地人的口音。

趙醫生進來給江鶴苓量體溫,打開的房門又跟著鉆進來一個半人高的小男孩兒,約莫八九歲的樣子,穿著顏色鮮艷的棉質T恤,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坐在床上的江鶴苓。

江鶴苓朝他看去,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之前企圖爬車卻摔了個屁股蹬的那個小男孩。他眼中驚訝一閃而過,小孩卻是在他視線中躲到了趙醫生身後,從光明正大地盯,變成鬼鬼祟祟地望。

“已經退燒了,你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嗎?”趙醫生收了電子體溫計,一邊幫他拔掉打完點滴的針頭一邊問他。

“沒有。”江鶴苓輕聲道。

聞弈卻是忽然指著他手背上針孔附近的大片青色,問趙醫生:“這是怎麽回事?沒事嗎?”

“沒事兒,這是因為這位先生許久沒有打過點滴的原因。”趙醫生抱歉地笑了笑,“我們這裏條件差,用的都還是已經被外面淘汰的輸液管,所以會有一點影響,不過沒關系,過兩天就消了。”

聞弈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移開視線時又瞥見他手腕之下浮出了些許紅印,他還想再問,江鶴苓已經放下了衣袖,向趙醫生道了聲謝,然後轉頭對聞弈說:“我們走吧。”

“你沒問題?”聞弈問。

江鶴苓沒理他,徑自下床往門邊走,用行動證明自己,當然他行動還是有一點緩慢,不過已經是沒再搖晃踉蹌。

“行吧。”聞弈知道這家夥難伺候,也就沒說什麽,轉頭問趙醫生,“這裏有酒店嗎?呃……或者旅館?”

趙醫生愣了一下才點頭:“有酒店,在紅商場那邊。”

還真有,看來也沒那麽落後。

聞弈點了點頭,拿上江鶴苓沒喝完的半瓶水往外走去。

“漂亮哥哥,就要走了嗎?”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似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