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狂喜刹那間席卷了高長風,他的聲音微顫,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是真的醒了嗎?”

“奴才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睜開雙眼還能看到殿下,奴才很開心。”葉時雨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氣若遊絲的聲音傳入耳中猶如天籟般動聽,高長風鼻頭忽然微微發酸,喉嚨如同被一塊石頭堵住一般哽咽,多日來的緊張在此刻終於卸了下來。

寂寂深宮中,似乎沒人記得起來,他不過也才十四歲,是依舊可以在母親懷裏撒個嬌的年紀,高長風伸手握住葉時雨冰冷的手,

“你沒有死,我們都不會死。”他已冷靜下來,“今時之苦,來日必報。”

葉時雨知道這是大逆不道之言,可他卻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光芒,

“奴才沒什麽本事,只願能做殿下的一塊墊腳石。”

門響了,守衛將飯菜遞了進來又將門落了鎖,高長風去拿進來,如往常一樣,他取出一根銀針在每個碗裏攪動了一下,銀針潔白光亮,高長風不以為意地將針放入最後一碗因冷掉已經開始凝結的魚羹之中,卻見銀針自針尖開始發烏,莫說高長風,就連葉時雨也驚得張開了嘴巴。

高長風並未聲張,只是端起了沒有毒的飯菜與葉時雨一起分吃了,而後將魚羹重新放食盒遞了出去,

“涼透的魚羹也送進來,腥臭難聞!”

門口守衛接過後神色如常,在殿門即將關閉的一瞬間,旁邊一個眼生的太監接過來迅速打開了蓋子查看,而後殿門遮擋了視線,再看不到究竟。

“殿下,會是德妃娘娘嗎?”吃了些東西的葉時雨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看到如此冷靜的高長風,便也不再慌張,“她為何要趕盡殺絕?”

“不會是她。”高長風搖搖頭,“如今我還住在景華宮中,若是死在這裏她也脫不了幹系。”

“那又會是誰……”葉時雨欲言又止,“殿下又是如何想的呢?”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高長風也坐在地上,靠著床邊,目光卻落在桌上那根變得黝黑的銀針上,

“當年我外祖父官拜督查院禦史,得罪了不少官吏,在我快七歲那年,忽然來了一群禁衛軍到我外祖父家搜查,竟在一個廢棄已久的地窖中查出了巨額財產和通敵的信件。”

葉時雨雙目微微睜大,看著陷入回憶中的高長風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本就是栽贓,就連外祖父也認為很快便能洗去冤屈,但因他在朝中為官多年,桃李無數,有許多學生為他奔走伸冤,這反而觸動了父皇,認為他黨羽眾多。”高長風突然輕笑一下,低低的笑聲中充滿了苦澀,

“外祖父的案件足足審了一年多,越是審理證據便越多,最後竟成了辨無可辨的鐵證,我顧家一百多口人,除了幾個孩童得以保命被販賣為奴,其余人全部斬於長街之上。”

“聽說那日全京城的百姓都來圍觀痛罵,罵我顧家通敵叛國意圖謀反,長街上的血足足洗刷了三日,血腥氣月余而不散。”

“我母妃曾說過,身為諫官外祖父從不畏懼生死,可讓他以這樣的罪名死去,那他將永不能瞑目。”

“那……”葉時雨有些猶豫地問道,“殿下當時如何,有沒有受到牽連?”

高長風搖搖頭,“並未,但我母親悲痛欲絕,不久便自盡於宮梁之上。”

葉時雨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心疼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又哭什麽,真沒想到我竟撿了個哭包。”高長風倒是笑了,“事情已過去這麽多年,我早就淡忘了。”

葉時雨用力撐起了身體,看進高長風的眸子,

“殿下真的能淡忘嗎,當初審問殿下外祖父的人中,是不是有德妃娘娘的人?”

高長風沒想到他竟能這麽快想到這層,

“你年紀不大,卻是真的聰明。”

葉時雨總是不斷地給他的驚喜,“她以為我什麽都不懂,這便是最好的。”

“那這毒?”葉時雨的目光也轉向那根銀針,他想到了高顯允摔下的那一幕,“是不是奴才連累了殿下?”

“不過是一個由頭罷了,早晚的事而已。”

“今後再有這樣的事,奴才一定更加謹慎,必不會在露出什麽破綻。”葉時雨自責不已,原來自己自以為是的維護反而會成為威脅殿下的危險,

“書上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說的必定是殿下。”

“看來這一頓打確實沒將你打傻了。”高長風調侃著,“還記得奉承我,不過這皇城之中缺的不是聰明人,而是蠢笨之人,你可懂?”

葉時雨輕輕點頭,過於消瘦的臉上已是十分疲憊,說了這許久的話,他雖不舍卻依舊抵不住困意,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