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8章 這個國家不能沒有理想主義者

對於蘇詠霖的提問,張栻的回答毫不猶豫。

“毫無疑問是他們的錯,他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違背了會規,違背了我們共同的理想,開始追求個人享受和權勢,他們已經和南宋的那些士大夫沒有什麽不同了。”

張栻的這個理解是可以的。

從他的角度出發,他就是為了大同社會的理想而加入復興會的,本該追求大同社會的儒家士大夫的墮落和復興會員的墮落在他眼中並無不同。

都是可恥的,都是背叛者,都是面對現實選擇了敗退的無恥之徒。

他極其鄙視這些人。

蘇詠霖於是點了點頭,拍了拍張栻的肩膀。

“敬夫,你說的對,他們違背了理想,只顧自己,追求權勢地位,已經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士大夫沒什麽區別了,而真正的革命者,必然是會與他們劃清界限的,對吧?”

“那是必須的。”

張栻點頭,蘇長生也跟著一起點頭。

張栻的話給蘇詠霖帶來了一絲安慰,也讓蘇詠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認為自己之前多少是有些一廂情願了,以為通過教育就能讓原本不是革命者的人變成革命者,以為血火廝殺就能鍛煉出革命者。

現在想想,革命者或許從來都不是單純的通過教育能夠教育出來的,經歷血火廝殺的人也未必能成為革命者。

歷朝歷代的開國者們哪一個沒有經歷過血火廝殺呢?

這從來不是覺醒的前提條件。

倒不如說是覺醒了之後,就會擁有血火廝殺的勇氣。

就現實來說,相當一部分人是自我學習自我覺醒的。

他們面對著慘烈的現實完成了自我覺醒,或者通過其他什麽讓人意想不到的途徑完成了覺醒,讓理想淩駕於生命至上,從而成為改天換地的革命者。

總而言之,蘇詠霖覺得革命者的覺醒是沒有統一途徑和道路的,每個人覺醒的方式都不會一模一樣,當然,總也離不開一個適合他們覺醒的大環境。

而如果沒有自我覺醒這個環節,某些人可能看上去像,但從來就不是革命者。

革命行動對於某些人來說其實就是城頭變換大王旗的一通操作,他們看待革命者戰友們的行動或許就是在【搶錢搶糧搶女人】,只是先後順序不一樣罷了。

這種人學習再多的理論也沒有意義,理論越豐富,經驗越豐富,他們以後撈錢撈權的本領就越強,就越能混到高位。

這樣想來,蘇詠霖覺得自己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至少他身邊的重要戰友們都是革命者,比如辛棄疾,比如孔茂捷,他們都是完成了自我覺醒這個重要環節的,並且一直都在堅持理想。

但是整個他所帶起來的隊伍裏,到底有多少如他們一般堅定的理想主義者呢?

或者說那些偽裝起來甚至於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覺醒的家夥們,又有多少呢?

這個國家不能沒有理想主義者。

沒有理想主義者的前赴後繼,卑鄙的現實主義者只會把這個國家往魔幻現實主義的深淵裏拖。

現實主義者總是嘲諷理想主義者天真幼稚,企圖用孩子似的玩鬧來定義理想主義者的可貴,可如果沒有理想主義者的前赴後繼,現實主義者是沒有下限的。

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現實主義者口中的“現實”,這與海王海後們口中的“真愛”一樣,只是無恥的謊言而已。

可如此一想,蘇詠霖的心情卻愈發的沉重,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穩定獲得新鮮的理想主義者血液的途徑。

他很難保證自己能夠持續不斷地獲得年輕的理想主義者追隨他的腳步繼續向前進。

那麽大明的未來,百年後的未來,又會是什麽模樣?

這頓飯,蘇詠霖吃了不少,也難得的喝了不少,竟有些不勝酒力之感,於是飯後就在張栻和蘇長生的安排下休息去了。

安頓好了蘇詠霖,張栻和蘇長生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擔憂。

方才蘇詠霖清醒著,有些話他們不敢說,但是現在倒是無所謂了。

“主席說的沒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我之前就感覺主席的步子邁得太大了,他完全可以緩幾年再退位,或者幹脆做個象征性的君主,沒必要完全罷黜皇帝的名位,皇帝存在一千多年了,想要完全罷黜,不容易的。”

蘇長生搖了搖頭:“好在現在江南較為安穩,不穩的主要是中原,否則我感覺主席這一波是不好弄的,他要跑好多地方才行。”

張栻笑了笑。

“你這個跟隨主席起家的江南老人難道也對主席的政策有所看法?你不支持?”

“別給我下套啊。”

蘇長生連連擺手:“我自打主席起兵第二年就在江南經營天網軍和復興會,和山東那些人沒什麽關系,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也從來不會顧及我,你可別汙蔑我。”